回到家時，陰郁的天空下起了小雨，平日里在王府門前叫賣的攤販早已不見蹤影，偌大的一條街顯得極為冷清。
而昔日高大的朱門也破敗了許多，上面的金釘銅環不知被誰撬走，留下兩個大窟窿。
看到李琩回來，管家梁大壯走上前說道：“殿下，大理寺的人在里面，問咱們什么時候搬走。”
李琩看了一眼門上的封條，淡淡道：“收拾完行李就走。”
“成，小人先去后宅把行李包好。”梁大壯點點頭去了后面。
李琩站在庭院里，目光依次掃過眼前熟悉的房間，眼中有著些許惆悵之意，雖說一切都在計劃之內，但真要離開了心中還是有點不是滋味。
武大走到近前小聲道：“殿下，太子來了。”
”太子？”
李琩眼中閃過一抹詫異，隨即向府門迎去，以前他一直以為自己這位皇兄是個性格寬厚的老實人。
直到朝廷冊封旨意下來，他才發現李亨并沒有看上去那么簡單…….
來到府門前，李琩朝迎面而來的黃袍男子施了一禮：‘臣弟見過太子殿下。’
“十八弟你這是干什么，自家兄弟哪來那么多禮節！”將李琩扶起來李亨說道：“你的事皇兄都聽說了，換成孤也會這么做。”
“這件事你不用擔心，等過幾天陛下氣消了，孤一定去興慶宮求情，爭取早點把你弄回來。”
看著一臉關心的李亨，李琩心中冷笑一聲，若非知曉前者和高力士在楊玉一事上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他這會兒恐怕還真信了。
不過對方深得皇帝信任，又有高力士和賀知章這些大臣支持，他暫時還不能撕破臉。
故此感激的拱拱手：“多謝皇兄愿意仗義執言，臣弟感激不盡！”
李亨微微一笑，從仆從手中拿過幾張絹布交給李琩：“十八弟言重了，我們是兄弟孤豈能袖手旁觀？這是五十貫絹布留著路上花。”
李琩也沒推辭，將絹布揣入懷中再次感謝了一番。
這時管家梁大壯走過來躬身道：“壽王殿下，東西已經裝上馬車，咱們該啟程了。”
“把馬牽出來吧。”
李琩嘆了口氣，朝李亨一抱拳：“皇兄，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你我兄弟二人就此別過，有緣再見！”
“告辭！”
“保重！”
李琩最后看了一眼壽王府邸，坐上馬車頭也不回的向長安城外而去，來時賓客滿座，去時只有幾個奴仆相隨。
望著雨幕中的馬車，李亨面無表情道：“孤以為這次能置老十八于死地，沒想到還是被他躲過一劫。”
紫衣內侍試探性問道：“要不奴婢派幾個人在半道上除掉這家伙？”
李亨轉過頭瞥了他一眼：“愚蠢！李琩一死，李林甫那些人立馬就會懷疑到孤身上，到時候正好授予其口實。
“回去告訴高公公讓他繼續推薦楊玉，先讓老頭子和寧王反目，我們再解決掉李琩這塊絆腳石！”
“知道了，奴婢這就回去通知干爹。”紫衣內侍躬身一禮，拎著袍擺鉆進雨幕中。
將目光轉向馬車離開的方向，李亨喃喃自語道：“老十八，別怪皇兄心狠，要怪就怪你威脅到了孤的地位吧！”
說罷一甩袖袍鉆進布轎中，在太子六率的護衛下浩浩蕩蕩返回東宮。
朱雀大街。
一個濃妝艷抹的美婦站在路中間，雙手托著卷軸，冰涼的雨水順著她的發絲劃過臉頰滴落在青石地板上。
示意車隊停下，梁大壯策馬上前對著婦人道：“徐干娘，你不在燕來樓招呼生意，跑這里來作甚？”
美婦是青樓的老鴇子，以前沒少來王府送孝敬，因此梁大壯一眼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名叫徐干娘的美婦聽到問話，抬起頭說道：“回稟梁管家，小婦人有事求見壽王殿下，還請您行個方便。”
“你在這等著，我去通稟殿下一聲。”梁大壯來到車廂前稟報道：“殿下，燕來樓的老鴇子攔街求見，想來是請您題字的事。”
“”本王倒是把這茬給忘了。”李琩掀開簾子走出來，居高臨下看著美婦：“念你平日對王府素有孝敬的份上，本王今天就破例為你寫上幾個大字。”
“來人，把筆墨紙硯拿….”
“殿下！”
美婦撲通一聲跪在水洼里，面露懇求道：“殿下，燕來樓乃卑微之地，當不起您的金體玉字啊！”
“還請您發發慈悲把前段時間寫的幾幅字都收回去，小婦人命薄卑賤萬萬不敢掛上您的字畫啊！”
看到老鴇子是來退字畫的，梁大壯臉色一變大聲呵斥道：‘放肆！我家壽王乃皇室親王，破例為你提字，你竟敢不識抬舉！”
“來人，把這個賤人拖下去！”
“算了。”
讓武大武二退到一旁，李琩背著手走到美婦面前，神色復雜道：“昔日本王進爵壽王遙領劍南節度使時，不知有多少人想要花費千金求本王一字，而不可得。”
“如今白給你寫字，你都不愿意要，真是莫大的諷刺。”說到此處李琩意興闌珊的擺擺手：“罷了，你把字畫放下回去吧，本王不會再給你添麻煩了。”
徐干娘張了張嘴，最終跪在地上磕了一個頭，眼圈通紅的哽咽道：“殿下，您一路多保重，小婦人在此拜別了！”
目送美婦離開，梁大壯欲言又止：“殿下….”
李琩笑了笑：‘人走茶涼乃人之常情，這點事還影響不到本王，天色已晚咱們該啟程出發了！”
說完走進車廂，車轱轆重新轉動起來，向著長安城外緩慢而去，沒多遠便消失在漫天雨幕里。
將目光從遠處收回來，高力士手挽拂塵朝李隆基說道：“陛下，壽王殿下走了。”
“走了也好，省著礙朕的好事。”李隆基冷哼一聲，轉身朝樓梯走去：“朕讓你辦的事怎么樣了？”
高力士躬著身子笑瞇瞇道：“您放心，此人奴婢調教多年，壽王殿下做夢恐怕都想不到它會是暗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