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朱明教授的新作《狼與雛菊:在時空中閱讀意大利城市》即將出版,可喜可賀。本人在書稿付梓之前先睹為快,與有榮焉。
回想起來,我和朱明結緣于2014年金秋時節。當時,我應華東師大歷史學系邀請前去上海做講座,獲贈世界史同仁不少新作,其中包括“地圖說史”系列叢書。我因主要研究法國史,所以在回杭列車上先翻閱了《地圖上的法國史》。由于閱讀體驗甚佳,便記住了作者朱明的名字。不久后在《世界歷史》上讀到了一篇優秀的論文——《奧斯曼時期的巴黎城市改造和城市化》,驚喜地發現作者就是朱明。
2019年春天,當我與索邦大學教授、法國歷史科學委員會主席巴爾若(Dominique Barjot)聯袂在浙大組辦聚焦法蘭西第二帝國史的國際學術研討會時,頓時想到邀請朱明參會。令我高興的是,朱明不僅欣然來杭參會,同時還準備了主題為“第二帝國時期的巴黎和佛羅倫薩”的會議論文和發言,這給在場的中外學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2020年10月,我收到了朱明的譯著《戴高樂將軍》,讀罷全書,對戴高樂有了新認知的同時也驚嘆于該書譯筆之流暢、專業術語處理之到位。
毋庸諱言,上述種種令我早已將朱明視為法國史研究的“同道中人”,而且是當刮目相看的“同道”。但后來,我才知曉,朱明最拿手的研究領域是意大利史,尤其是意大利城市史。恰好在此期間,我在澎湃新聞上陸續讀到朱明以“古道上的意大利”為主題的系列文章。這些文章發表后,不僅總能吸引住讀者的眼球,甚至還導致一些性急的同好學友在朋友圈里時時“催更”。也正因如此,當朱明希望我為這本書作序時,本人欣然應允。 因為于我而言,還有以下三點考量:
其一,能有機會先睹為快。
我的主攻方向是法國史,但在研習過程中不僅深感法國和意大利關系的密切,而且還不時覺得,倘若剔除來自意大利的影響或痕跡,法蘭西文明的燦爛光輝難免會遜色不少。且不論羅馬高盧在法國,特別是南法至今仍到處留下明顯痕跡,以及法國文藝復興受意大利方面的影響似乎再怎么高估也不會過分,即便是19世紀以來,不少法國人對意大利仍還習慣于“仰望”。本書中提及的“司湯達綜合征”,即“佛羅倫薩綜合征”,似可在很大程度上充當例證。而由司湯達曾前往意大利擔任駐的里雅斯特領事,也讓我想到在《自由的聲音:大革命后的法國知識分子》中同樣被重點寫到的夏多布里昂。這位19世紀早期法國文壇和政壇的風云人物,出于對意大利的偏愛,在其有機會任選駐外大使職位時,首先選定的就是駐羅馬大使。除此之外,英國上層人士家庭的孩子早年一度流行所謂的“壯游”(grand tour),也和意大利有密切關系,而且,“壯游”主要涉及區域,似乎在很大程度上再次凸顯了“法意一家”。有意思的是,朱明自己在書中也寫到,他的首次意大利之行就是從巴黎動身的,私以為這未必“純屬偶然”。
其二,對作者的學識和文筆欣賞有加。
由于《地圖上的法國史》,朱明給我留下的最初印象是視域開闊,對法國歷史的宏觀把握頗為不俗,謀篇布局亦是別具一格。不過,如果說他在此書中已憑借某些章節顯示其治史的跨國史取向,那么朱明近年來的一些論著顯然已日益具有全球史的觀照。惟其如此,對于《狼與雛菊》這部試圖做到“深入淺出”的意大利城市史著作,我個人既有較高期許,同時也很有信心。而在有幸提前讀到書稿之后,本人依然認為,憑借多年從事外國城市史,特別是意大利城市史研究形成的學識,朱明在書中所做的不少嘗試都可謂是比較成功的。而且,本書在圖文并茂方面也可圈可點,既以一幅幅精美圖片的“加持”讓全書更為賞心悅目,同時流暢的文筆和生動的敘述也讓不少地方富有“現場感”,讓讀者在閱讀時有如在聽一位水平高超的敘述者在對你娓娓道來,進而仿佛“身臨其境”。于我而言,每當看到類似段落時,都會不由得笑道,難怪當初會有不少性急的讀者在澎湃新聞不停“催更”。
其三,助力青年才俊與公眾分享研究成果。
公眾史學的發展有助于國人清醒、準確地認識和理解當今世界的現狀和演進,世界史從業人員有必要在可能范圍內,及時將更多的研究成果與社會公眾分享。坦率地說,寫出令社會大眾滿意的作品殊非易事,而朱明這樣的青年才俊敢于迎難而上,并愿為此付出大量的時間和心血就很令人欽佩。
人們常說,“期望越高,失望越大”,但本人在先行拜讀書稿后覺得,這部著作絕非在此之列。恰恰相反,當我看到自己曾經走過的一座座意大利城市躍然紙上時,腦海中總會襲來此種念頭:假如自己早年間參訪這些城市前就能讀到這樣一本書該有多好,這樣的話,意大利之行肯定會有更豐富的收獲。想到這位80后作者正踐行著“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古訓,也讓我在閱讀過程中不時發出“后生可畏”的感嘆。
行文至此,我很想對這位“忘年交”說,當你如同“看風景者”用腳“丈量”各座意大利名城,同時用心、用情去觸摸它們的城市文脈時,不要忘了還有一位花甲學友正在注視著你。不過,在他的目光里,有的只是羨慕,絕無絲毫“嫉妒恨”。如果非要在“羨慕”之外再加點什么,那就是在“忘年交”中常有的年長的那位對風華正茂的另一位送出的滿滿期待。在我看來,這是一部既有學術性又有可讀性的佳作。如果說意大利絕對值得一去再去的話,那么,《狼與雛菊》之于喜歡意大利城市的讀者,當值得一讀再讀。
浙江大學公眾史學研究中心主任、歷史學系教授 呂一民
2022年仲夏于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