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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假定

我的理論始于四個基本假定。主要國際關系理論分支——包括新現實主義和新制度主義——都建立在類似假定之上;這些理論與我在本書中建立的理論之間的差異主要來自不同的自變量以及不同的推理論證,而非出自這些基本假定。16由于這一理論旨在成為一種規范性理論,可能不會很好地解釋國家的實際行為,因而相比如果它是一種實證性理論,理性理論的這些假定的準確性更重要。在第七章中,我會更詳盡地討論準確性及其意義。

第一,國家生活在一個以無政府狀態為特征的國際環境中——缺乏一個國際制度或者權威來阻止一國對他國使用軍事力量,或者強制執行國際法和國際協定。17因此,各國必須依靠自己的資源來實現它們的目標。18用華爾茲的話說,無政府狀態造就了一個“自助體系”。19無政府狀態是所謂的“承諾問題”的關鍵根源:如果各國能夠作出不采取某種行動的可信承諾,它們的境遇會更好;由于它們不能作出這種承諾,一個國家或者它的對手(或者雙方)為實現自身利益而采取的政策是低效的,并且會導致該國的境遇更為糟糕。20我們需要注意的是,無政府狀態描繪的是各國所面臨的國際環境的性質,而不是它們的行為——就像此處的用法一樣,無政府狀態并不是指一種混亂的國際環境或者競爭性的國家行為。

假定國際環境是無政府狀態的并沒有問題——它是對各國(至少是大國)在作出重大安全政策選擇時所面臨的國際形勢的準確描述。沒有哪一個國際制度擁有保護一國免遭某一大國進攻的資源。21

第二,本書的理論假定國家會采取理性行為。理性行為意味著各國都是按照一定目的行事的行為者,至少會進行合理的嘗試來選擇最適合實現其目的的戰略。各國被假定為有能力確定和比較可以作出的選擇,并對它們成功的可能性以及成本和收益進行評估。理性也會施加一些額外的要求。各國所秉持的信念和認識必須與關于它們所面臨的國際形勢的證據相匹配;如果沒有這些信念,一國就無法選擇最優戰略。22這些認識涉及一國的實際形勢,以及體系中其他國家的性質。一國對其物質環境的認識應該包括與軍事和技術相關的知識,即它的資源如何用來實現其目標。這個國家也至少應該對其他國家如何解讀和回應其戰略有基本了解。比如,一個理性的國家應該關心對手如何回應其軍備擴充,既要考慮對手可能針鋒相對以抵消其軍備擴充,也要考慮對手對該國為何發起軍備擴充的推斷。理性進而要求各國花費適當的精力,來收集和評估可能讓它們了解自身所面臨的環境的信息。23

對于一種指導性、規范性理論而言,國家作出理性決策的假定是必不可少的——將國家的動機和目標視為輸入信息,并進而回答一個國家應該怎么做,我們要回答的是什么樣的行為是理性的或最優的。24盡管現實中的國家可能不會總是采取理性行為,但是本書理論試圖回答的問題需要假定國家確實會作出理性決策。

不過,一個國家應該采取的戰略確實依賴于與之相對的國家是否采取理性行為。比如,如果對手誤解了它所面臨的國際形勢,并由此選擇一種錯誤的戰略,那么正在制定決策的國家可以采取的最佳選擇將不同于“理性對理性”的情況。因此,如果各國有時確實選擇的是次優戰略,那么盡管一種指導性理論會假定制定決策的國家是理性的,但它并不會假定與之相對的國家也會總是如此。由此看來,盡管我的理論所分析的情形是兩個國家都被假定為理性的——這一點在圍繞新現實主義的辯論中占據核心議題,理性通常被認為是最大利益的組合——但是一個國家相信其對手會(或者可能)采取次優政策的情形是一種自然而然的擴展。

第三,本書的理論假定各國可以被視為單一的行為者。顯而易見,這是一種極大的簡化——各國是由具有不同目的/手段偏好的精英、存在類似差異的群眾以及匯總偏好和執行政策的國內制度組成的。25它也可能是一種值得質疑的簡化:比如,并沒有一種令人滿意的方式來匯總各種各樣的偏好,以至于根據匯總制定的政策能夠滿足所有人的需要;一個國家所選擇的政策可能取決于國內行為者的偏好與制度性規則之間的具體關系。26不過,單一行為者的假定與我的理論的核心目標是匹配的。當我們問“一個國家應該采取何種戰略”這個問題時,我們通常想要了解的是一個具有明確目標的國家的情況;這一假定通常是隱含的,但是無疑適用于分析的目的。研究的焦點并不是如何應對各種國內政策偏好,而是分析一國為了實現其目標而作出的選擇。在實踐中,一位領導人可能受到持不同利益和信念的國內行為者以及試圖影響政策過程的機構的制約。這些約束可能讓這位領導人無法采取他所青睞的戰略,但是理解在沒有這些國內約束的情況下哪種戰略最可取無疑非常重要,而且可以說是第一要務。從這個角度看,相比一種關于國家實際政策選擇的實證性理論而言,單一行為者的假定對于一種規范性理論來說不是一個太大的問題。27

第四,本書的理論假定各國將它們的對手當作一個“黑箱”——一旦一國參與到戰略互動中,它的政策就僅受對手行為的影響,而不受對手的國內結構或領導人性格的影響。這一點本質上等同于假定對手是一個單一行為者。這也是一個極大的簡化。這一假定忽略了對手的特征可能存在的重要戰略意義,包括一國的政策可能影響那些為決定對手戰略而彼此競爭的各個國內集團的相對影響力,以及對手的政權類型對其行為所傳遞的信息的影響。28這些對于我的理論的影響可能比國家是單一行為者的假定更大。盡管假定擁有明確偏好的決策者在國內不受制約與本書理論的核心目標是相符的,但是這種簡化可能忽略了一國的戰略與對手的國內力量對比之間意義重大的互動,由此帶來的問題可能更大;這些問題將在第七章加以考察。

盡管如此,在此有必要強調的是,不考察對手的內部狀況并不像通常暗示的那樣具有局限性。首先,“黑箱”假定并不意味著理性理論假定各國缺乏對他國動機的一切認識。相反,這一理論假定,在各國展開戰略互動之前,它們已經獲得了有關對手動機的信息。正如上文所述,這一初始信息并不是理論需要解釋的,而是一種輸入信息,它部分地界定了一國的國際環境;其他的理論試圖解釋國家如何獲取這種信息,其中一些理論涉及敵對國家的單元層次特征,包括意識形態和政權類型。29從這些觀點可以推斷,如果政權類型是穩定的,作出“黑箱”假定并不會導致隨著各國互動而產生的信息出現損耗。其次,理性理論并不假定一國無法修正其對敵國國家動機的估計。實際上,這一理論強調,敵對國家的行為可能傳遞出關于其動機的有價值的信息。因此,戰略互動可以使一國更新其對敵對國家的評估,但這僅僅是基于敵對國家的行為,而不是其內部特征。

在此需要指出的是,理性理論并沒有對身處國際體系之中的國家的動機和根本目標作出假定(我會用國際體系來界定它們的類型),也沒有對它們所面臨的國際環境作出假定。這些特征會被當作變量,在下一節中進行討論。由此形成的理論與結構現實主義(以及新制度主義)的寬廣視角是一致的,但與此同時更加一般化,因為它考察了各國動機的變化、各國關于其他國家動機的信息以及權力之外的物質變量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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