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的冬天似乎比往日更加寒冷,大雪紛飛,帶著刺骨的寒意。空氣中的每一息都帶著冰冷的針,刺痛著沈秋南的皮膚,更在心底刻畫出一份深深的凄涼。
雙腿已然麻木,連帶著血液似乎也被凍住了,即使嘴唇已經凍得發紫發抖,睫毛都已結起冰霜,沈秋南卻還是靜靜的跪在雪地里,一動不動。漫天飛雪,一片一片沉重的壓在他身上,可脊背卻依然挺直。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從微霜到漫雪,但皇帝一直閉門不出,身旁的宮人也已經勸過他好幾回,沈秋南卻執著的不愿意走。里頭的皇帝早已大發雷霆,把桌上的茶盞到處亂摔。
“朕是皇上!朕的指令,他還敢不從,簡直放肆?。 比缛舨皇腔噬蠜]有很多的實權,說不定還是要直接去抄了沈家滿門。
周圍的宮人都靜默著不敢講話,即使玉器砸過來,也不敢躲,只能任由身體磕碰流血。誰都不敢去觸,這位皇上的霉頭。
光線逐步暗了下來,里頭的皇帝在亂發完一團火后,才因為要用晚膳走出了寢宮。
殷未皇帝順著臺階一步一步向下走著,在距離沈丘南還有幾個臺階時,用那高高在上的語氣輕蔑開口:“你就是那沈尚書的幼子吧”。他幼子兩個字咬得極重,自上而下高高睥睨著他。
原本意識已經快要昏沉的沈秋南,恍恍惚惚聽到皇帝的聲音,才艱難抬頭看向前方的人。
眼前的人穿著一件厚實的黃色大衣,身上披著一件披風,流光寶氣,好不奢華。
沈丘南扯了扯嘴唇,勉強從嗓子里發出聲音:“臣子,懇請陛下…..”
殷未齊明(皇帝)早就意識到他要說什么,皺起眉頭,不悅開口:“朕已經下旨了,你難不成讓朕在收回去?一個小小的尚書府有什么臉面?!”
他看著沈秋南眼中的光逐漸變得暗淡,才輕癡一聲道:“能代替公主是你沈家的福分,今日如果是故淵在這的話,或許朕還會給他三分薄面。但是沈家…呵”
說罷,便直接走了。臨走之時,他甩下一句:“如果你想跪,那你就給朕跪一個晚上?!?
沈秋南在寒風中的身影是那么的單薄,脊背也逐漸被大雪壓彎了。聽到殷未齊明的話原先的措辭,似乎也變得不知從何開口。他想了千千萬萬個理由,卻從沒想過一句“權”會讓他啞口無言。
他就在那一直跪著沒有走,他不知道該怎么面對疼愛他的阿姐,以及那些信任他的家人。
此時一個想法在他腦中不斷生長發芽,他要“權”,他要像故淵那樣可以左右江山。
“如果自己能有實力一點,是不是阿姐就不要和親了…..是不是就不會有那么多無辜人喪命了?…”
在沈秋南心中一個信念逐漸堅定,曾經的沈秋南只想每日清清閑閑過他的日子,練練書法,與家人相伴一生,足矣。可今時不同往日,如果連自己都護不住,這一切又談何呢?
他就這樣一直跪著,從午時到黃昏,從日暮到白晝。其間皇帝也只將他視若無物,他一個人就靜靜的跪在那里,仿佛與世隔絕。
在天蒙蒙亮時,它便支撐著身體,勉強站得起來,腳下發軟,險些又要跪了下去。他一步一步咬著牙緩慢向前一瘸一拐地走著,意識越來越模糊,眼前一陣陣發黑。用力支撐的走了幾十米,便癱倒在地,昏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好像被人扶了起來,又好像被人放上了馬車。
他這一倒竟發起了高燒,連著燒了整整三日。即使全身都熱的出汗,可他潛意識卻一直覺得冰寒,嘴中不斷念叨著:“冷。好冷。好冷。”
三日之后才勉勉強強地退了燒,意識昏昏沉沉的醒來,只覺得口里面似乎被灌滿了藥,又苦又澀。父母聽到這消息也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輕輕的摸了摸沈秋南的額頭,察覺燒退了才長舒了口氣。
沈母擔憂的開口:“小南,你總算醒了,你燒了足足三日,不過好在天有吉人之相,不然我真不知道我和你父親該怎么辦了。”
沈陽間長嘆了口氣:“我當時真不應該讓你去的,不然也不會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了?!?
沈陽間費力的抬起眸子,掙扎著,想要坐起來,沈母連忙將他扶好。沈秋南咳了幾聲,用他那干啞的嗓音,愧疚的說:“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沈母拍了拍他的背,道:“別這么說,好好先休息一會兒?!?
沈秋秋猶豫再三,還是低聲開口:“那阿姐呢….”如果他沒記錯,阿姐應該已經走了,可他心里卻不愿意承認,才帶著點希冀,問自己的父母。
沈陽間張了張口,最后又是嘆了口氣,才說:“落落,她已經走了,就在昨日。落落說讓你不要擔心,她會寫信給家里報平安的,所以你也不要太牽掛了?!?
聽到這沈秋南只是低低地“嗯”了一聲。垂下眼睫毛,蓋住眼下復雜的情緒,空氣一時靜了下來。
沈秋南才像是想到了什么,說:“我當時在皇宮暈倒,是誰把我送回來的?”
“是殷未故淵派手下把你送來的,”沈母自覺有些于理不合,便補充一句“也就是淵親王。”
沈秋南心中默念“殷未故淵”的名字,腦海中又浮現了那日皇上說的話。
“今日若是故淵在的話,朕還會給他三分薄面。但是沈家….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