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菲,你是不是又嘗試了什么禁忌魔法?”
比如“把某具木乃伊的繃帶偷偷縫到電視機女鬼的衣擺上”之類的。
“我以女巫琳達的名譽發誓,今天我一件——哦不,半件壞事都沒干過。”
連親媽都搬出來了,想必她今天確實還沒做壞事,至少沒怎么禍害世間任何生靈。
魷克暫時收起了它的疑慮:“那好吧,或許你想吃點什么嗎?我可以幫你煮一碗海鮮面。”
女巫于是讓出了她的坩堝。
“噩夢很難從外部開啟,它們都被鎖住了,就連魔法書也沒什么好辦法。”
岑小哉換了一把駝鹿造型的椅子抱著,繼續接受憂傷情緒的咀嚼。
“今天從人類世界購買的蟹足還算新鮮,奶油蘑菇湯底也值得一試。”魷克用腕足握著長柄湯勺,攪了攪坩堝里的湯水。
“確實如此。”女巫點點頭,“它說這是很關鍵的第一步,得靠我自己。”
“那就再加點胡蘿卜和生菜吧。”章魚管家用五根空閑得不知如何是好的腕足朝她比了個“OK”的手勢。
海鮮面很快就煮好了,被盛進一個中號的雞公碗里。
魷克又卷起抹布和刷子,打算順便把坩堝洗干凈。
“聽說人類世界要有鑰匙才能開鎖……”岑小哉一邊拎起筷子準備吃面,一邊咕噥著思考問題。
“啊,我知道了!得先找到能夠開啟噩夢的‘鑰匙’!”
女巫立刻興高采烈地扭頭召喚水晶球:“小明小明,檢索一下人類世界當中主題為‘噩夢’的各種怪談,將其中關于‘高智商犯罪分子’、‘碎尸殺人狂’的案例播報出來。”
被放置在櫥柜上的“小明”應聲而動,一陣炫彩流光閃過,它開始娓娓道來。
“因先天性心臟病猝死的社畜鄭顥魂穿到七年后,變成某大城市的實習生‘秦正浩’。這位幸運的穿越者榮獲一個技能:‘此刻你是張三·隨機咔咔亂殺’。”
“鄭顥很悲傷地發現這破技能在治安良好的大城市毫無卵用,但不知道為什么,他每天晚上都會做噩夢……看見一個女鬼在瞪他。”
下一秒,岑小哉隨手撂在后面地板上的日記本自動翻頁,幽幽飄出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
“筆仙,筆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愿與我續緣,請在紙上畫圈。”
烏云與濃霧從天而降。
整個廚房都被淹沒,什么也看不見。
“瑪菲?”章魚管家頂著一身雪白泡沫從坩堝里探出頭,卻發現廚房里空無一人。
所有玻璃器皿依然靜靜噴涌著彩色煙霧,小女巫卻連人帶碗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那本魔法書以及它帶來的日記本也同樣消失不見。
…
太陽已落山,黃昏時的天色陰冷,如一張死不瞑目的臉。
一個女人獨自跪在十四樓天臺。
她低著頭,長發亂糟糟披散在臉側,瘦骨嶙峋的雙手緊緊攥著一支鉛筆,面前放著一張白紙。
“筆仙,筆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
手背已被尖利指甲掐出血跡,她卻渾然未覺。干涸雙唇開開合合,一遍又一遍地念著那段話,就好像——
已經被什么東西吞噬了神智。
“若愿與我續緣,請在紙上畫圈!請在紙上畫圈!”
她的語速變快,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嘶啞,仿佛瞬間蒼老了幾十歲。
握著鉛筆的雙手開始顫抖,到最后她整個人都開始瘋狂抽搐,筆尖卻始終沒有落到白紙上。
目睹了一切的鄭顥很想跑,但是他怎么也動不了。
直到有人突然從背后踹了他一腳。
鄭顥不受控制地往那女人的方向撲過去,眼看就要摔個狗啃泥。
然而他輕飄飄穿過了女人的身軀,一陣微風吹動她發尾。
過了好幾秒,她才呆滯地抬起頭。
“馮筱遷?怎么……是你?”鄭顥發現,自己認識這個女人。
也許,不止是認識。
但驚訝在下一秒升級為驚恐——他腳底生風,直接從十四樓天臺外急速墜向大地。
“救命啊!”
鄭顥尖叫著醒過來。
整個人像一條被狠狠摔在砧板上的魚,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那種從高空跌落的窒息感還沉甸甸壓在心口,鄭顥幾乎以為自己會再被活活嚇死一次。
畢竟,這跟他猝死之前的感受簡直完全相同。
作為一頭倒霉社畜,鄭顥短短三十載的人生終點就是:實質意義上的加班加到死。
別人猝死之后穿越到異世當克系邪神,上天入地無所不能。而他一睜眼,卻只是換了個普通實習生的身體,不但要繼續996,還得從零開始奮斗,怎一個慘字了得。
但事實證明,鄭顥想得太美了。
他那天醒過來的時候是周日上午,不用上班,用了一天的時間來接受自己“奪舍重生”的現實。
到了晚上十二點,人剛躺下,一閉眼就到了那個樓頂天臺——
怪夢持續了整整一個星期。
哪怕鄭顥強迫自己顛倒作息,中午十二點頂著大太陽請病假回家睡覺,他都會在夢里看到詭異的女人背影,然后被她倏地一扭頭——瞬間驚醒。
只不過之前六次,鄭顥都不知道,原來自己夢見的人,就是馮筱遷。
原身秦正浩的通訊錄黑名單里,這個名字位列第一。
周一那天早上,鄭顥第二次看見她的名字,則是在公司銷售部的“業績之星”榮譽榜上——同樣位列第一,還附帶著一張艷麗動人的半身照。
“喲!我說小秦啊,你該不會還惦記著這位‘女神’吧?”隔壁工位的麓哥忽然冒出來,朝他擠眉弄眼,“沒必要哈,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呢?”
由于對方實在過分熱情,鄭顥只能尷尬地笑了一下。主要是“初來乍到”,摸不清楚情況,怕自己露餡。
麓哥卻更來勁了,瞥了瞥四周,湊近要拍他肩膀說悄悄話。
“‘女神’這幾天沒來上班,聽說是請了長假,也沒人知道她躲哪兒去了。可她給胡總當小蜜的事兒鬧得人盡皆知,想避過風頭哪有那么容易。你聽哥一句勸,這種拜金女還是玩玩過把癮就算了,當什么接盤俠嘛不值得!”
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
大概是平時生活習慣不太好,這個麓哥一張嘴就是洶涌而來的死老鼠味兒,鄭顥實在被熏得聽不下去了,趕緊把人支開。
“知道了哥,搬磚要緊哈哈。”
出于對原身隱私以及陌生女性的尊重,他也沒去細究那幾人之間到底有什么情感糾紛。
到了第七天晚上,鄭顥又夢見同樣的詭異場景:陰冷天臺,長發女人的背影。
這次他終于知道,是馮筱遷在召喚筆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