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一躍而起,高舉起手中長刀,往前揮出——
圓月如水波蕩漾,蛛網般隱現的金色紋路構成傳送魔法陣,將那輛警車、車里的兩個凡人以及首當其沖的女巫一并卷入。
戴玉粒眼前一閃,下意識踩住了剎車。
陰沉天色下方的建筑物,儼然是剛才還距離她們34.1千米的:“古堃區人民醫院”。
岑小哉落回引擎蓋上面,背對著醫院,旋身坐下——實則與車身隔著大約三毫米厚的空氣。
下一秒,她罔顧物質密度,伸手穿透擋風玻璃,“啪嘰”就給了鄭顥一巴掌。
原本被魘得不省人事的知了猴在副駕駛座上直挺挺打了個激靈。
“啊救命!有……”
女巫虎視眈眈地盯著鄭顥,直到將呼之欲出的“鬼”字逼回他喉嚨里面,“貴人相助,哈哈。”
戴玉粒對此表示沉默。
她望向女巫身后,醫院門口以及外面街道上空無一人,甚至沒有任何活物,像是被按了暫停鍵的驚悚片畫面,看起來特別詭異。
“這里,真的是古堃區嗎?”向來冷靜自持的戴玉粒,這時也感到有點無措了。
引擎蓋上長出一棵柳樹幼苗,又化為一張紙巾,被女巫慢條斯理拿來擦手。
“你可以把整個世界理解為一本書。而此刻,名為‘古堃區’的那一頁被幾滴污漬弄臟了,我們便是誤入了‘污漬’當中?!?
探員姐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鄭顥揉了揉臉,弱弱問了句:“那什么,咱們現在,要下車嗎?”
“也不是不行?!贬≡粘镀鹱旖?,“但我可以保證你一打開車門,立刻就會被奇怪的東西拖進醫院里,比如后面這玩意兒?!?
不遠處的閘門倏地打開,一條巨蟒般的分叉舌頭“哧溜”鉆了出來,筆直襲向前方的獵物。
可惜,它判斷失誤了。
接連三枚子彈破空而來,伴隨著某人“那是什么鬼東西啊啊啊”的尖叫聲,同時給予這條怪異巨舌最獨特且熱烈的歡迎。
岑小哉則以輕飄飄一個前空翻,坐在車頂,面朝醫院大門——依然與車身隔著大約三毫米厚的空氣。
她抬起長長的斬.馬刀,直指前方,附贈了四字作為祝福。
“萬箭穿心。”
得到祝福的子彈們速度提升了百倍,兵分三路,化作穿行于怪舌之中的重重虛影。
戴玉粒握著她那把05式轉輪愣住了。
巨舌像一條被丟到火炭上的泥鰍一樣瘋狂扭動,卻無法逃脫無處不在的攻擊,最終炸成一股淋漓而壯觀的血色禮花。
“哇嗚,漂亮!”
女巫不知何時已收起她的“飛行工具”,此刻正在模仿海豹鼓掌——用最小的力氣和最快的速度。
只有鄭顥一個人弱小無助地捂著嘴,在副駕駛座瑟瑟發抖。
“繼續前進,我們沖進去!”
“是,女巫?!贝饔窳S米铐懥粮纱嗟穆曇魬?。
警車如一道藍白相間的離弦之箭,闖過了醫院大門,但門后的空地陡然塌下,似乎是早已布置好的陷阱。
地面浮現一個黑色漩渦,深不見底,向外散發著無窮惡意。
“切,不就拔了你一根舌頭,張著嘴想嚇唬誰呢?”
岑小哉屈起食指,在車頂敲了兩下。
整輛車不停顫動,隨即脫離漩渦的控制,懸浮在半空。
“探員姐姐,借點材料哈。”
她忽然彎腰倒懸在車窗上方,一雙赤金豎瞳此刻看起來格外驚悚。
尖頂帽依然無視地心引力,牢固得像是長在女巫的頭上。
雖然不知道她想借什么材料,戴玉粒還是迅速點頭。
“Fa Re——”女巫開口吟唱,在空氣中凝結成兩個金色實質音符。
與此同時,她從車身側面抽出了一滴汽油。
音符搖搖晃晃融入了汽油里面,又搖搖晃晃往下方的黑色漩渦里飄進去。
“轟!”
底下爆炸產生的氣流直接將車輛沖上了幾十米的高度。
爆炸源頭傳來一聲長長慘叫。
一切聲音消失之后,地面恢復原狀。
鄭顥蜷縮在副駕駛座,緊緊護住自己的腦瓜子,語氣非常虛弱:“就那么一丁點兒汽油怎么可能炸成這樣,這也太不科學了……”
“因為女巫在這兒?!贝饔窳?戳怂谎?,覺得很莫名其妙,“而且,魔法說不定只是人類無法理解的另一種科學。”
鄭顥頓時被噎住:這邏輯,好像也沒什么不對?
就這樣,警車很科學地懸停在距離地面大約五十米的高空中,完全可以平視周圍的幾棟大樓天臺。
女巫終于發現了她們此行的目標。
她興奮不已,兩只手開始模擬招財貓擺件的爪子,“篤篤篤”猛敲著擋風玻璃上方:“看,他們在那兒,那些骯臟的東西!”
斜對面百米開外,人民醫院住院樓……的樓頂。
有三個人站在天臺角落的邊緣,再往前一步,他們就會從上面掉下去,摔成滿地稀爛。
某只知了猴對此表示心有余悸。
戴玉粒下意識緊抿著雙唇,她抬手叩了叩車頂:“女巫,請問你能不能救救他們?”
鄭顥用一種三分同情、七分遺憾的微妙目光看向她。
雖然不知道女巫著急忙慌趕過來到底是要干嘛,但是要讓她去救那些“骯臟的東西”,估計只能得到一個沒有半分猶豫的回答——
“不能。”
岑小哉果然沒有半分猶豫。
作為一名女巫,但凡她對這些骯臟的東西產生了絲毫憐憫,那都是對正常人類的不尊重。
“哎,我就知道?!编嶎棑u頭,并嘆了口氣。
戴玉粒握著方向盤的雙手不自覺地收緊。
而那三個家伙就站在天臺邊搖搖欲墜,沒那么多時間可以留給她繼續思考。
“那我去救?!?
“啥?這么樂于助人,戴姐你不要命啦?”
鄭顥脫口而出,臉上的震驚表情堪比剛才看到女巫引爆了一滴汽油。
“你將要獨自對付一個惡靈,以及被惡靈所操縱的凡人們。后者也是你的拯救對象——三個長久以來一直排擠你的卑劣男同事?!迸滓砸粋€盤腿抱臂的坐姿飄到車前,語氣冷漠而近乎殘忍。
“你可能救不了他們,還會白白犧牲自己的性命。這樣真的值得嗎?”
“不值得?!?
戴玉粒閉了閉眼,再睜開那雙明亮眼眸時,神情已恢復平靜:“但我是一名人民衛士,救人是我的職責。哪怕希望再渺茫,我也不能放棄。”
“你這人就挺奇怪的。”鄭顥又搖了搖頭,很不知死活地開始說風涼話。
“現在上趕著要救他們,昨天又何必把人打成那樣呢?要是沒把人打進醫院,說不定也沒這茬了對不?”
戴玉粒點點頭,語氣依然很認真:“對,如果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我一定提前動手,剛入職就打,絕不拖延?!?
鄭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