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傘寫字樓二十層，小型會議室內。

室內的裝潢只有兩種顏色，白色的墻紙，白色的地板，黑色的桌椅，掛在墻上的白板涂滿密密麻麻黑色的圈點勾畫。

白色的投影幕布垂下，播放著一段商場的監控視頻。

左上角顯示的時間是八月二十五日下午兩點五十七分，畫面中只有稀疏的幾個人在行走，看起來相當平常，讓人也不知道該把目光放在誰的身上。

忽然間，一個走在欄桿邊的女孩越過欄桿向下看了一眼，隨即就鬼使神差地跳了下去。

畫面在這里暫停，屏幕上隨即浮現出鼠標指針，將下端的進度條往回拖動了一些，重新放映一遍女孩跳樓的瞬間。

“確實很奇怪，對嗎？”坐在主座上的男人身形壯碩，面龐如刀削般鋒利，眼睛大而炯炯有神，赫然是同調者犯罪偵查部的部長李建。

“幾乎沒有任何預兆。”一個站在投影前的瘦高男人開口道，“無論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預謀的自殺，說是臨時起意就更加勉強了。”

李建也好，瘦高男人或是這會議室里的其他人也罷，要么是從安全局刑偵隊里覺醒的同調者，要么就是在警校期間成為同調者后

“安全局的結案確實有些草率了，但這也沒辦法，他們那里有許多人還不清楚異界和同調者的存在。”李建捏了捏眉心，“不過知道這些事的人總會越來越多的，但在那之前我們也要對這些看似無關的事件多留一份心眼。”

女孩的動作相當自然，看不出被任何神秘力量強迫的痕跡，從這點上看她又像是自愿跳下去的。

幾個監控視頻接續地播放，但是從中并不能提取到什么有用的線索，其共通點是死者跳樓的行為都發生得十分反常，但是肢體動作又十分的自然。

“也許是操縱神智之類的能力。”座椅上，一個矮胖而黝黑的男人開口道，正在這時，他的手機忽然響了，接通后他的表情顯而易見難看起來。

“第七起跳樓案件發生了……”他有些不敢對上李建那逐漸陰沉的眼神。

“或許是第七位受害人。”李建開口道。

……

“師傅，平安路萬川商場。”陳歲拉開出租車車門，此時是下午五點，將近傍晚。

“咦，去那地方干什么了？”出租車司機瞪大眼睛望著陳歲道：“你們年輕人關注時事的越來越少了，但身邊的事總不能一點都不關心吧？”

“我勸你別去那個地方，死好多人了，鬧鬼的!“司機刻意壓低了聲音道。

陳歲尷尬地笑笑道：“我知道，我就是為了這個才去那里。”

“你們這些年輕人，不是我說……”司機大叔皺起眉頭，“做些什么不好，非要去尋這些刺激干什么？”

“為了官方的事。”陳歲言簡意賅補充道，他并不想做太多解釋。

他當然不是主動申請去到那里，而是偵查部的人打電話喊他過去。雖然他在假期內，但也只是不允許進入異界而已。在外面的世界，加班與否也就是一個事態與一個電話的事。

偵查部需要他與亡靈溝通，看是不是能得到某些線索。這樣的能力在整個安寧傘內部也少有，李建也承諾補給他假期，因此陳歲并不反感——反正他這個職業本來就是要和亡靈打交道的，再說他早就對尸體免疫了。

一聽到官方這個字眼，司機大叔即刻噤聲，一路無話，車平穩地開著。

過了一會，他好像是耐不住性子似的小聲開口道：“那地方二三十天死了六個人，真有這么邪乎？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不好的東西？”

“還有的人說，其實死在那里的人都不是自殺，而是被人下咒害死的！”

陳歲撇嘴，一句你要相信科學差點脫口而出，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同調者和異界算是科學嗎？無論如何，很多事情如今已經不能按照常理判斷了。

“不要打聽太多，照顧好自己。”陳歲生硬地憋出一段話，就好像是爛俗電影里那些謎語人常說的那樣。

果不其然，司機大叔透過后視鏡望了他一眼，小小的眼睛里裝滿大大的疑惑。

陳歲像是官方的保密人員嗎？至少他覺得自己是不像的。

司機大叔總算是不說話了，如果你開車的時候遇到一個自稱是國家保密人員的乘客，無論他說的話是真是假，你總會無話可說的。

好消息是車里總算安靜下來了，壞消息是這段不長的旅途在陳歲眼里卻變得格外漫長。

車子駛入平安路，已經有幾輛安全局的公務車停在路邊。

陳歲走下車，一下子感覺全身輕松許多，他來到萬川商場前，發現入口已經被封鎖住了。

一高一矮兩個穿著偵查服的男人站在入口處，像是在等什么人一樣。

他們兩個人的外形完全處于對立面。高的那位瘦高而白皙，矮的那位矮胖而黝黑。

“你們好，我是陳歲。”陳歲走向前，出示自己的證件。

“嗯，我們認得你。”瘦高的男人笑道，“我們兩個都是偵查部的，我的名字是劉云，三星同調者。”

“我的名字是解建榮，我倆的職業都是最基礎的勇者。”皮膚黝黑的那位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既然你來了，咱們就趕緊進去吧。”

進入大樓，環境變得壓抑且封閉，暫且不說外頭已是傍晚，就算是正午，外面的光線也透不進商場里來。

整個商場大樓呈甜甜圈結構，中心是一塊圓形的空地，商鋪分布在每一層圓環狀的平面上。

從大門進入，眼前就是圓形的空地，一個穿著白色襯衫的上班族躺在那里——身下全是血。

“我們已經把這當作同調者犯罪來對待，畢竟在這自盡的人已經是第七個，這實在太過反常。”劉云開口道。

“怎么樣，你可以施展那個能力嗎，有沒有什么發現？”解建榮有些緊張的問道，畢竟他們目前只能依靠陳歲的能力來獲得線索。

陳歲不語，他并不是聽不到亡靈的低語——恰恰相反，他聽得到，而且不止一個聲音。

這種感覺與他在死人堆里聽到的低語類似，只不過這里的亡靈大概率比不上死人堆里的那些。

一般的亡靈死后用不了多久就會消散，在陳歲的觀感里，消散后的亡靈就真真正正地“死去”，他也無法聽到其發出的亡語。

但眼前混雜在一起的亡靈執念卻非常強，讓他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