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清晨，陳歲走出房間，發現陳湘雨已經待在沙發上了。

雖然他接到一個在十月底之前成為三星同調者的指標，但安寧傘仍然給他批了幾天假期。

這段假期事實上不是他本人要求的，而是根據安寧傘內部的規定，所有從異界里出來的同調者都必須接受一段假期。

哪怕你想強行上班也不行，在這段時間內再次進入異界會被處罰。

按照秦曉璇的解釋，這是出于對同調者心理健康的考慮。用更直白的話講，上班上得太多會泯滅人性。

“哥。”陳湘雨倚靠在沙發上，一手拿著手機，一手端著遙控像是在鼓搗著什么，電視機里傳出早間新聞的聲音。

“吃早餐沒有？”陳歲問道。

“點了粥，包子，豆漿和油條。”陳湘雨答道，“也有你的份。”

“你竟然會看早間新聞，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就連我都不看早間新聞。”陳歲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柔軟的沙發熟悉地凹陷到他所習慣的那個位置，陳歲的目光落到電視機上。

那是他們江葫市本地的電視臺，播報的也都是關于江葫的一些內容，一般都是關于修路修橋一類，要么就是隨機采訪一些買菜的市民，通常只是一些平淡的小事。

“本來我開電視是想投屏一部電影，但是今天的新聞……”陳湘雨話只說了一半。

“昨日下午三點，一名高三女生在平安路萬川商場墜下，當場不治身亡。”

“安全局隨后調取現場監控查看，基本排除意外事故可能和他殺意圖，現階段初步斷定為自殺。”

“據統計，這已經是八月份來在萬川商場發生的第六起跳樓自殺案件，針對現今社會快節奏生活和與日俱增壓力間的平衡，本臺專門采訪了心理學專家蔣書艾教授……”

陳歲對萬川商場有些印象，與其說是商場，不如說是一棟較老的百貨大樓，小時候父母曾帶自己和妹妹去過幾次。后來隨著越來越多高級商場的建立，去那里的人自然越來越少，沒想到再一次聽到竟然是因為這種事。

“一個月竟然有六起自殺案件，這也太夸張了……”陳歲喃喃道，現如今人們壓力如此之大，也難怪官方想盡辦法封鎖住異界侵蝕現實的消息了。

等到人們真的意識到自己身邊隨時有可能降臨這樣的致命危險時，真不知道會產生多大的社會動蕩。

“哥，你覺不覺得有點奇怪……”陳湘雨雙手環抱著一個抱枕，盤坐在沙發上。

陳歲愣住，訝異地扭頭看向妹妹。

這樣想來，這個新聞里的確有處說不上是大是小的違和感。

“如果是自殺的話……”陳湘雨喃喃道，“為什么要選在商場里？”

“如果是我自殺的話……”

“哎！”陳歲皺眉打斷道，“不許講這種話！”

“我知道我知道！”陳湘雨朝陳歲瞥了一眼，吐吐舌頭道，“我就是打個比方。”

“我懂你意思。”陳歲低頭沉思著，“如果是個決定放棄生命的女孩子，那么實在想不到她選擇商場作為結束生命的地點的理由。”

“一般來說沒有人會希望那么多人看到自己難看的死狀的，特別還是一個女孩子。”陳歲思?道。“況且也沒有特地跑到商場里自盡的理由吧？”

“對！”陳湘雨的頭搭在抱枕上，有些垂頭喪氣，顯然是為看到這種事情而難過，“不過安全局不是已經排除了事故和他殺的可能了嗎，可能這個女孩子有她自己的理由吧，只是我們想不到而已……”

陳歲表情難看，排除事故和他殺后就可以判定為自殺嗎？

同調者犯罪偵查部！他忽然想起這個部門。安全局也好，妹妹也罷，都缺乏對同調者的認知。

但陳歲既身為同調者，自然清楚若是以同調者的能力，神不知鬼不覺地偽裝一起自殺不會是什么難事。

陳歲掏出手機走到陽臺，撥通了秦曉璇的電話。

“嘟——嘟——”電話響了兩聲之后接通，秦曉璇的聲音傳來，聽上去有點疲憊。

“哈，見鬼了……你放假也起得這么早？”秦曉璇像是帶著起床氣一樣道。

“你還在睡覺？”陳歲問道。

“怎么可能？我們情報部比生產隊的驢都累，我已經在工位上了——只是還有點困而已。”

“安寧傘與市安全局的檔案庫的信息是共通的嗎，我想查一些東西。”陳歲問道。

“唔……真沒想到你對這個感興趣，想當偵探了？”秦曉璇打趣道，“咱們確實能查到安全局的資料，不過安全局可查不到我們的，嘿嘿……”

“你想查些什么？”

“昨天下午三點，一名高三女生在平安路萬川商場的跳樓案件。”陳歲接續道，“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把這個月發生的那六起跳樓案件的資料都給我看一下？”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秦曉璇開口道：“同樣的地點，一個月內發生六起跳樓事件，的確相當可疑……我會直接把電子版檔案發到你的手機上——你現在的權限可比你想象的要高。”

“稍等幾分鐘。”秦曉璇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陳歲耐心地等待著，俯視著清晨樓下來來往往的行人。兩三分鐘過后，秦曉璇的微信傳過來十幾份文件，她的辦事效率果然出奇的快。

“我把李部長電話號碼給你，你可以加他微信，也可以直接打電話找他，同調者犯罪偵查部門與市安全局的關系很近，找他幫忙會很方便。”

下面跟著一串數字，想必是李建部長的手機號。

陳歲沒有去撥打電話，而是先查看起昨天下午跳樓女生的檔案。

姓名，年齡，家庭背景……陳歲一項項快速略過，眉頭越擰越緊。

資料上沒有什么特別值得注意的地方，從死者的人際關系來看，生前是個比較活潑開朗的人。

其中提到死者與家里人似乎有過幾次矛盾，但陳歲并不覺得憑這就能斷定死者有著充足的自殺理由。

帶著探究的心理，陳歲撥打了死者家屬的電話。

“我跟你們說過好多次了！我家孩子一點心理問題都沒有，那天開開心心地出去，怎么會是自殺！”

……

電話那頭聲音喊得都快破了，隱隱帶著哭腔。

陳歲皺著眉聽完，再三安撫并承諾下，對方的情緒才慢慢平靜下來。

陳歲掛斷電話，嘆了口氣，這樣看來，自殺者確實沒有明顯地自殺傾向，更不用說專門跑到商場跳樓的理由。

那么，如果真的是同調者犯案，他對這個女孩子下手的緣由又是什么？

陳歲捏著下巴，他有一種預感，也許這個女孩真的只是受無妄之災而死，她的死與她本人沒有半點關系。

她只是在那個時間恰好出現在那個地點，也許只是恰好觸發了某個條件，就這樣平白無故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