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流星劃亮夜空的驚艷，也絕對比不上這一刀擲出時散發的光彩。

飛刀并不快，但卻看不到它的軌跡。仿佛這把刀在被擲出之前就已經到達它的目的地。

這一刀不僅不快，也不夠準，不夠狠。陳歲倒在地上，角度很低，氣力也所剩無幾。但是這把刀是從靈木主教的柔軟的下顎射入，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靈木主教的臉上寫滿不甘、不信，然而他卻不得不甘，不得不信了——他僅剩的意識正在飛快的消散，他的手也已經握不住錘子和釘子。

“咣！”錘子和釘子落到地面上碰出清脆的響聲。靈木主教的眼神里充滿怨毒與詛咒，他死前費盡全力點出一根手指向陳歲指去。

他死了。他本可以不死的。陳歲幾乎可以說完全栽在了他的手中，任憑他宰割。

但他還是敗了，弱小從來都不是失敗的原罪，傲慢才是。

一道黑線從他的指縫中射出，如同毒蛇一般向陳歲撲去。

那黑線散露的氣息令人毛骨聳人，陳歲輕嘆一聲不再關注，取出炸彈開始安裝。

自己除開護心鏡外已經不剩下任何底牌，面對那散發著陰冷氣息的黑線已經無能為力。

但出乎他意料的，在那黑線正要觸及他時，那塊破舊的金屬片自動從物品欄里跳了出來，散出一座淡淡的金色光牢，將黑線困在其中。

那條黑線仿佛忽然變得無比狂躁，像是具有生命力一般，在淡金色光牢里左沖右撞，每一次撞擊后黑線都縮短不少，但光牢也黯淡幾分，但最后那黑線還是被光牢生生磨滅。

陳歲瞇著眼好奇地看著這一幕，黑線流露出的氣息冰冷刺骨，還帶著一股腐敗的味道。然而遇到那金屬碎片仿佛宿敵一般，這其中究竟有些什么緣故？

磨滅了黑線，金屬片再次回到陳歲手中，用手指摩挲著金屬片，感覺似乎變薄了一些，但除此之外并沒有任何特殊的感覺。

陳歲不再糾結，俯下身安裝炸彈，他必須抓緊時間，腳底下的粒子對撞機微微顫動著，藍光愈來愈盛，也許天穹很快就會被死開。

陳歲調試著，好在這賽博時代的反物質炸彈還是十分人性化的，他操作起來也算得心應手。

“站起來。”陳歲斜眼看向身死的靈木主教，對方雖然星階高于他，但卻是被他親手擊殺，可以消耗一次集魂瓶的次數喚起。

“滴”的一聲，反物質炸彈啟動，五秒倒計時出現在液晶屏上。

“5，4，3……”

陳歲面色平靜，保險起見他只能讓炸彈以最快時間起爆，這就意味著他無法從這里逃開。

爆炸中心產生的熱量必然超出護心鏡的無敵時間，他只能寄希望與躲過第一波爆炸后，能馬上傳送離開這個異界。

他不覺得自己會死，也不確信自己百分之百會活下來，只是取出護心鏡持在胸前，靜靜等待倒數。

“2，1……”

炸彈的起爆時間遠遠超過人類所能及的反應速度，在陳歲的視角里，只不過是胸前的護心鏡突然破碎，周圍變得白茫茫一片而已。

陳歲有些緊張，一秒，兩秒……護心鏡帶來的無敵時間已經過去，陳歲仍然身處在這白茫茫的空間里，但至少他還活著。

一個人最重要的豈非就是活著？

陳歲懸著的一顆心并未完全放下，他沉思著，為什么自己會被困在這里，按理說任務已經完成，他可以離開了才對。

“因為你還不知道真相。”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藍色短發，眼角帶著黑色淚痕的女孩從白光里走出，靜靜地望著他。那眼神既有疲憊，更有喜悅。

陳歲不語，他想知道的東西太多，現在又多了一個，那就是為什么艾米麗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你究竟是誰？”陳歲問道，他早就知道艾米麗不簡單，但如今整個賽博世界都仿佛消失了，他實在想不到艾米麗能出現在這里的理由。

“你知道的。”艾米麗甜美地笑道，“賽博幽靈。”隨即她慢慢走到陳歲跟前，盤腿坐了下來。

“我們剩下的時間不多，你想先從哪里開始聽起？”

“粒子對撞機。”陳歲眼神認真。

“好。”艾米麗爽快道，她的目光似乎變得有些哀愁，一下子飄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那個地方有多遠？遠到早就被拋棄遺忘在時間長河的某一朵浪花上。

是故鄉。在一個人的心中，離他最遠的地方是故鄉，而離他最近的往往也是故鄉。

“這個世界是模擬出來的。”艾米麗輕描淡寫道，但此言不可謂不驚人。

“曾經確實存在過一個宇宙，有過一處角落的世界和這座城市一模一樣。”艾米麗緩緩開口，“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現在也許化為一團巨大的塵土，又或者已經歸于虛無。”

“原因就出在那臺粒子對撞機上，它是人們為了探究微觀盡頭研究出的產物，曾經我很自豪能在它的科研團隊里擔任要職。”艾米麗的神色有些痛苦。

陳歲了然，難怪艾米麗對整座晨曦高塔都了如指掌，沒想到她竟然會有這樣一段過往。

“直到粒子對撞機建成，終于要全力運行的那一天。誰也沒敢想，我們真的擊碎了夸克！”

“擊碎夸克！”陳歲倒吸一口涼氣，他沒想到賽博世界的科技竟然真的走到這一步。

“那是在我們的世界。”艾米莉補充道，“我們的世界雖然相似，不過一些規則不一定適用。”

艾米麗頓了一會繼續道：“我們真的走到了微觀盡頭，擊碎了最小的物質，這股力量直接影響了我們整個宏觀宇宙。”

“我們的宇宙在那一瞬間‘閃爍’了！變得無比醒目，那些家伙就像是嗅到血液的鯊魚，他們一下子就被引了過來。”

“他們的名字早在你我宇宙誕生之初就已經在其他世界傳開，他們游弋于不同的宇宙之中，摧毀所有見到的智慧文明。”

“他們的代稱以一種無比古老的語言流傳，換到我們熟悉的文字里就是……”

“魔獵！”艾米麗的眼中仍存幾分后怕。

“魔獵？”陳歲心中一動，“你是說從天上來的那些家伙？”

“不錯。”艾米麗點頭，“因此當你提出讓我模擬他們的影像時，我很吃驚，也借此猜測出你也許是外面世界來的人。”

“那些人之所以模擬出這個世界，目的大概就是將擊碎夸克的故事重演一次。”

陳歲皺眉，原來這整個賽博異界竟然只是個巨大的誘餌，其目的正是引誘魔獵降臨到他們的世界。

“魔獵為什么要摧毀所有的智慧文明？”陳歲十分疑惑，也許只有弄清楚他們的意圖，才有辦法對付魔獵的侵襲。

在未來視的一瞥中，光是一位雙翼天使帶來的壓迫感就遠遠超出先前見到的法力高超的骷髏老者。

艾米麗搖搖頭，“我們的宇宙很快就被摧毀，我知道的只有這些了，我只希望你們宇宙不會重蹈我們宇宙的覆轍。”她的身體一點點變淡。

“你要消失了？”陳歲盯著她那逐漸虛幻的身軀，一層層類似摩爾紋的紋路出現，就像是信號不好的老電視機畫面里的人物一樣。

“我早就死了。”艾米麗神色平靜。“我早就隨同我的故鄉消失在歲月長河里，現在站在這里的不過只是這個模擬宇宙里面的一個BUG而已。”

“本來我一個人也許什么都做不到。”艾米麗清澈的眼中，一抹悲傷像是墨汁滴入清水一般漾開。

“但是你的到來改變了這一切，盡管只是個虛幻的泡影，我也感謝你讓我看到的——魔獵不曾降臨的結局……”

“再見。”

她的身影消失，就像是被關掉的電視畫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