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趙坐在中控室放下了正處于結算界面的手機，他起身將尖銳的報警器消音。

“估計又是哪個抽煙的，不知道公司為什么裝這么靈敏的報警器，真煩。”

良久，未見到報警器再次變紅，他再次打開了游戲界面，進行自己的晉級賽。

……

“劉婷，你把衣服熨一下。”

“好的，張姐。”一個鼻下有顆黑痣的女人抱起一筐衣服來到后臺。

她得趕緊熨完，今天吃了不新鮮的外賣，肚子隱隱作痛。

……

小李私廚，老板正偷偷將紙殼包好的液化氣罐拆開運到后廚。

他今天又入賬了不少，準備周末帶著老婆孩子去電影院看《泰坦尼克號》。

7月26日21:02，火情爆發了。

起先一股濃煙在三樓蔓延，樓上的大多數只聞到一股淡淡的味道，但是沒有多加在意。

明火很快吞沒了三樓一角，熱浪卷著濃煙在僅用木質隔板隔開的衣物倉庫中席卷，商家自作聰明改用的手動按鈕報警器沒有發揮絲毫作用。

整個商場開始混亂了，無數人咳嗽著從步梯魚涌而下，尖叫，痛呼此起彼伏，濃煙的速度可比火焰快多了。

7月26日21:09，出警

警鈴一響，五個市區支隊全部出警，整座城市在警鈴喚醒下仿佛活了過來。

“救護車準備，停在天橋底。”

“請023小隊協助疏散群眾。”

“江陽第二支隊，你隊距離最近，執行第三套方案。”

總指揮室急促的向各方單位下達命令，而此時江陽第二支隊的消防車上，戰士們已經穿戴整齊。

“高陽，你一會兒別亂跑，這次特大火情跟以前不一樣，勞資真怕你亂走。”

國字臉用力幫名為高陽的小伙緊了緊衣領，再三強調：

“別亂跑，控制火勢為主，別讓救火變成救你聽著沒。”國字臉嚴厲且迅速告誡，隨后往自己頭上包裹打濕的毛巾。

“班長，我記得的，你怎么不提醒提醒楊指導員啊，每次都楊指沖前頭。”高陽的小眼神兒委屈巴巴撇向靠近車頭的一個沉默的男子。

“那特么是我老班長，你說我說誰。”國字臉沒好氣地戴上報警器。

楊指導沖國字臉豎了豎大拇指，沒搭話，他需要在最短的時間里明確火情，下分任務。

周圍的戰友看著高陽這幅委屈的表情，皆是笑笑，隨即整理起自己的裝備。

7月26日21:20，現場

兩輛消防車一左一右停靠，高壓水槍對著火勢明顯的窗口噴射。

“火情發生地點不明，商場負責人呢，商場負責人呢？”有人大聲喊到。

“023執勤小隊報告，聯系不上！”

“…一隊，執行救援！”

“是！”穿戴整齊的戰士義無反顧朝著人群相反的方向，步入濃煙。

神明不會救你，但消防員會。

7月26日21:36，商場三樓

“水槍！別用直流！”國字臉大聲喊到，空呼面罩已被黑色沉積物砌滿，看不清隊友的位置。

“準備破拆！”楊指導員邊打手勢邊喊，他們迅速找到了火源發生地。

防盜倉庫門被切開一個小口，高壓的熱空氣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從切口向外噴射。

這時國字臉恍惚間聽到什么聲音，是一道極其細微的爆鳴，他慌張地轉身向隊友大喊：

“管道！閃開！”

防盜門里突發轟燃，洶涌的熱浪沖開了這道鐵門，正對鐵門的兩個水槍手被氣流轟出三樓平臺。

國字臉只感覺自己被卡車撞了一下，飛出了三米開外，不顧耳中的轟鳴和體內的疼痛，他強撐著抬起上半身用有限的視野觀察身后平臺。

“…高陽…劉大成…”

“你們…要活著…”

江陽第一支隊的眾人剛踏進一樓門廳，就看到兩具冒著濃煙的身體落下，砸在地板上發出兩聲悶響。

“呼叫支援！有同志受傷，需要醫護人員！”第一支隊跑步上前一看，兩個同志生死未知，被熏得漆黑的他們還死死抱著水槍。

第一支隊領頭人眼眶泛紅，他深吸了一口氣，鏗鏘有力的聲音控制不住地有了些顫抖：

“他們是好樣的，現在到我們了，張通，接手！”

他和身旁的戰士默默上前，輕柔地把兩雙捏得死死的手一根根掰開。

和平日子里死亡率最高的職業之一就是消防員，他們必須要習慣。

此刻的三樓，楊指導掙扎著起身，深喘了兩口氣，按下傳呼按鈕。

“一隊，報數！”

“劉杰”

“張聰明”

“錢國光。”國字臉用生疼的雙臂把自己從地上撐了起來。

“劉杰，張聰明，你們去把林子昂和林子峰背下去，等我們回來。”

見到兩個身影沒有動彈，楊指導吼道：

“這是命令！聽見沒有！”

兩個開始啜泣的戰士這才開始動身，聲嘶力竭地哭喊道：

“是！指導員，班長，一定要回來啊！”

“今晚等你們回食堂吃餃子！”

國字臉走向那個永遠沉著的老班長，故作輕松。

“還這么有力氣，看來沒啥事兒。”

楊指導看著眼前的老隊員點點頭，迅速下達命令。

“國光，你和我執行救援搜尋任務。”

“是！”

7月26日21:48商場四樓

在四個支隊的支援下火勢被控制在了三樓和四樓，濃煙蔓延了商場的每個角落，錢國光和楊指導要做的就是將昏迷的群眾搜尋出來，然后協助其他支隊進行救援。

錢國光的背上，一個口鼻綁著濕潤絲巾的女人悠悠轉醒。

“樓上，樓上還有孩子，我的孩子也在上面。”女人的聲音氣若游絲。

錢國光瞪大眼眶，血絲一下子縈繞瞳孔。

“女士，孩子在幾樓，有幾個？”

“九樓…有個小天才…”她用盡全力回答起錢國光的問題。

錢國光背著女人，貼著欄桿夾住傳呼按鈕。

“老楊，有個女人說九樓小天才還有孩子。”

“收到，先把傷者救援到位，3號緊急通道匯合。”指導員的聲音依然沉著，像以往一樣穩定著大家的心。

錢國光使出吃奶的勁兒將人背出了商場放下，他將面罩取下扔在地上，跪在地上止不住地咳嗽，被烤得通紅的臉上全是細密的汗。

商場四樓突然發生強烈的連鎖爆炸，巨大的轟鳴響徹整個市區，破碎的玻璃渣和不明燃燒物從空中落下，驚退了警戒線外的圍觀群眾。

“老楊！”錢國光轉頭望向商場再次在四樓蔓延開的黑煙和火光，顧不及其他，往火場中猛跑去。

“班長，你的空氣呼吸裝置壞了，按照規定應該在場外接受醫療檢查。”二隊的人上前抱住這個五官平凡的國字臉男人，嘶吼著的男人直到身上掛了三個人才堪堪放緩腳步。

3號緊急通道內，突如其來的震顫讓樓梯骨架結構發生了嚴重變形，轟鳴讓楊指導的耳朵暫時性失聰。

他晃了晃腦袋，強行讓自己保持清醒，回頭看了看四樓到五樓的通道已經有火光從濃煙里透出。

楊指導將身上的隔熱服，面罩取下，這些早已在破拆防盜門時損壞，他只留下了報警器，為了給隊友報平安。

脫下浸濕的吸汗衣捂住口鼻，該他進行從死神手里奪回生命的競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