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只狐貍一邊舞蹈一邊繞著圈子，而圈的中央是一只體型稍大的老狐貍，毛發也比其他狐貍更加的蓬松。

它同樣戴著骷髏頭，卻沒有跳舞，而是匍匐在地上，一動不動地頭朝月亮的方向。

由于月亮是斜斜地照在那方小小的平臺上，小狐貍頭頂上的那一塊巨石并沒有遮擋住它們。

巨石把黑色陰影全部投射在狐貍的身后，這道影子在斜角度的光線作用下，被拉得老長。

老狐貍突然叫了一聲，叫聲抑揚頓挫，似某種南疆部落里流傳的古老語言。

凌澤想了想，覺得應該是巫苗之語，兩者發聲的節奏頗為相似。

“小六，你的家人在做什么？”凌澤湊到小狐貍耳邊小聲問道。

這才發現此時小狐貍神情呆滯，望著頭頂的那輪圓月張開嘴巴，好像是被某種東西吸引，沉醉其中。

隨著老狐貍的叫聲，周圍的七只狐貍忽然停止了舞蹈，紛紛撲倒在地，兩爪前伸，抬起來又拜下去。

它們居然學著人類的模樣，一齊朝著月跪拜！

老狐貍叫聲不停，七只小狐貍就跪拜不止。

同樣的旋律老狐貍大概叫了三遍之后，忽的，一聲長長的高昂啼鳴從它口中響起。

聲音嘹亮，富有穿透力，在空曠的山谷間不停地回蕩。

周圍的那七只小狐貍也在這時停止了動作，后腿曲蹲，挺直身板，前爪放在胸前合十，齊刷刷地抬頭凝視天空中的圓月。

如水的月華居然真的像流水一樣，從月亮上滴了下來，澆灌在那塊白色巨石上。

巨石的顏色愈發白凈，表面泛著一層乳白色的光芒。

白色的光華沿著巨石的表面，一點一點地向下滑落，最終在巨石最底部的石尖處凝結成實質的白色液滴，滴落在老狐貍的面前。

月華每滴落一滴，天上的月亮便小上一圈，月色便消減一分。

終于，巨石上的光澤散去，停止了滴落，月亮變回了那個原來的月亮，夜風拉來云翳，月兒半掩在云后了。

剛才的過程，凌澤一直屏氣凝神，現在終于可以松口氣了。

凌澤身邊的那只叫小六的狐貍清醒過來，站起來嚶嚶叫了兩聲。

聽到響動，八只狐貍的骷髏頭齊齊轉向了凌澤所在的方向。

凌澤先是小小驚愕一陣，隨即灑脫一笑，不過是幾只沒有化形的狐貍罷了，自己緊張個什么勁。

他未等小六有所動作，就大大方方地從蓬蒿后面走了出來。

然后，那圍成一圈的七只小狐貍唧哇亂叫一陣，亂成一團，朝著四面八方奔走而去。

其中膽子比較大的兩只，跑出幾步后又折返回來，像是為了掩護還沒來得及撤退的老狐貍，從地上尋了一些木棍骨頭，像個原始人一樣嗷嗷沖了過來。

啊？這是要向自己發動死亡沖鋒？

凌澤笑了笑，沒有下狠手，側身躲過沖在最前面的那只小狐貍，伸出一只腳把它給絆倒，奪走它咬在嘴里的木棍。

緊隨其后的小狐貍以同樣的姿態，不要命地朝凌澤沖來，凌澤拿著木棍，輕輕點在它的腦袋上的骷髏頭，它便轉著圈趴倒在地上。

就這？凌澤心中有些許失落，這群成了精的狐貍，難道不會一點法術？

狐貍小六聽到騷動之后，立馬從草叢里鉆了出來，叫道：“仙長留手，這是小六的兩個弟妹，他們沒見過生人，不知仙長的為人，這才沖撞了你，請仙長莫要取他們的性命。”

看到小六的出現，那只老狐貍終于動了起來。

它取下骷髏頭，直立著身子，兩腿著地，像人一樣慢慢走來。

一步，兩步。

凌澤虛瞇起眼睛，握緊了手中的木棍。

狐貍小六見狀，奔到老狐貍身旁，用人語解釋：“奶奶，這位仙長是好人，他是過來送赤泥果給我們的。”

老狐貍沒有理會狐貍小六，把它護在身后，拖著略微浮腫的身子又朝前走出兩步，然后噗通一下撲倒在凌澤身前。

凌澤沒料到對方會做出這個舉動，還以為它要撲過來，下意識地后撤了一步。

“仙長，是老奴教導無方，放任小六去偷盜靈草，懇請您放過小六和其他小狐貍，老奴愿意承擔一切責罰。”老狐貍開口求饒。

“奶奶，不是這樣的……”狐貍小六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老狐貍捂住嘴。

老狐貍自知無法抗衡凌澤，況且還身中劇毒，命不久矣，如今所能做的，就只有犧牲自己，乞求對方能夠放過這群小狐貍了。

凌澤沒有回應他，視線落在了懸崖前的那處平臺上。

老狐貍觀察到凌澤的舉動，回應道：“老朽時日無多，這是老朽盡最后一點綿薄之力，為小孫們求取的一點月光釀，如果仙長不嫌棄的話，敬請收取。”

“但請您高抬貴手，放它們一條生路。”

好吧，這只老狐貍是把他當成了上門討說法的了。

不，更準確的說，更像是那種進山掃蕩妖魔那類的道人了。

只不過凌澤確實對它所謂的月光釀提起了興趣，說道：

“狐阿婆，你帶我過去好生瞧瞧這月光釀。”

有希望，只要對月光釀有興趣，這位仙長還是有商量余地的！

老狐貍帶著凌澤來到懸崖的平臺處。

只見平整的崖臺上有一處凹槽，約摸有個酒杯大小，寬度比巴掌還要小上一圈，月光就盛在其中，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酒香。

怪不得看不到什么杯子容器呢，原來全部都滴在這石頭表面的小坑里了。

凌澤的喉嚨上下滾動，身體中每個毛孔似乎都在發出低語，趕快喝了它！

凌澤緊了緊嗓子，壓住這個念頭，看向老狐貍。

畢竟這是別人辛辛苦苦拜月求了的，一聲不吭地就要喝了它，好像有點畜生了吧？

老狐貍眼神示意凌澤請便，接著給他遞去一根竹管：“仙長，月光釀只可盛在這石槽當中飲用，盛到它處，見光就會片刻化成淡水。”

凌澤點點頭，接過竹管，卻沒急著喝，從懷里取出那顆赤泥果放到老狐貍的面前，說道：

“我聽小六說，你是需要赤泥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