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亮又是一輪皎皎圓月。

一人一狐在月色的照耀下，一路向東穿過藥田，最后來到了靈藥園的盡頭處。

途中偶爾會遇上幾個靈藥園的弟子，但只要把小狐貍藏到袖口里，那些弟子就發現不了，遠遠地和凌澤打上一聲招呼后，就再也不過問了。

距離凌澤大概三丈的地方就是宗門的禁制。

這一道禁制由各種散發著黃色光芒的符箓構成，密密麻麻地像是一片又一片的雪花互相重疊交錯，組成的一道宛如實質的光墻。

這道光墻在水平方向，朝著南北兩個方向延伸出去，隨著高低不平的地勢不斷起伏，直至消失在視野之外。

而在垂直方向上，這堵墻從地面筆直地往上攀升，黃色光芒隨著高度的提升逐漸變淡，最后在不知道多高的地方，與黑色的天穹徹底地融為一體。

小狐貍走在凌澤的前面，尋到一棵老樹旁。

老樹盤根錯節，根系發達，最粗的地方甚至有凌澤的小腿那么粗。

小狐貍用鼻子繞著老樹嗅了嗅，確定了位置后，用爪子撥開其周圍的雜草，一塊藏在在樹根底下的石板就露了出來：“仙長，入口就在這里了。”

凌澤走過去，把石板翻開，一個漆黑的洞口便顯現在凌澤的眼前。

這個洞口十分狹隘，只能容得一個人勉強爬行通過。

“這有點小啊。”凌澤用手在洞口比劃了一下。

他不知道以自己如今的這個體型能不能順利穿過，要是換做以往那個細狗的時候，絕對可以隨便過。

“沒事的仙長，到后面就寬敞了。”小狐貍應聲答道。

“你先到前面帶路。”凌澤吩咐道。

小狐貍點點頭，沒有猶豫，一頭就撲了進去。

凌澤絲毫不會擔心小狐貍此時會逃走，因為赤泥果還在他的身上。

他憋住一口氣，咬咬牙，硬著頭皮鉆了進去，跟在小狐貍的身后。

果然和預料中一樣，這口小洞極其逼仄，凌澤稍微用力呼吸，肺部擴張之后就會把他卡住，動彈不得。

他只好盡量降低呼吸的幅度，小口吸氣呼氣，增加呼吸的頻率，像一條蟲子一樣，慢慢地蠕動前進。

此外，這洞也不是筆直地通向出口，因為他此時根本見不到前方的一絲亮光。

洞中唯一的光芒就是在小狐貍回頭等待凌澤時，它兩只眼睛散發出來的幽幽綠光。

經過一段爬行，轉過一道右彎后，洞內的空間瞬間變得寬敞起來。

凌澤從爬行的姿態換成了半蹲的姿態前進，又走了幾步之后，他總算可以把腳伸直，彎著腰前進了。

不久，前方便有一道亮光出現。

“仙長小心，前面是一道山澗。”小狐貍突然提醒到。

聞言，凌澤立刻把腳步放緩，貼在在小狐貍的身后，慢慢挪動身體。

凌澤逼近洞口，撥開遮蔽在前方的藤蔓，戰戰兢兢地探出一只腳踩在不足十寸的突出的巖塊處，俯身向下看去，此處離地面居然有個數十丈高。

凌澤的喉結上下滾動，被眼前的風景晃得頭都有些暈。

好在有小狐貍的提醒，要不然他還真有可能剎不住車，失足于此。

“仙長，這邊走。”小狐貍倒是沒什么反應，腳步輕快地在狹窄的巖塊上跳來跳去。

凌澤倒吸一口涼氣，不過好在這突出的一片崖巖平臺延伸得很遠，寬度也足夠放得下一只腳，悠著點，還是能通過的。

在小狐貍的指引下，凌澤一邊貼緊崖壁，一邊拉著垂落下來的藤蔓，小心翼翼的往前走著。

……

抓緊樹藤，終于越過這道山澗。

凌澤輕巧地落在一塊山巖上，他的衣料已然濕透，不知是因為山間的水露，還是自己冷汗。

夜風一吹，便涼得侵骨。

他沒有在意這點寒冷，只是慶幸自己的膽子原來這么大。

他一路跟隨著小狐貍，沿著陡峭的絕壁一路翻山越嶺，兩個時辰下來，也累得有些脫力了。

他慢慢吐了一口氣，盤腿坐下歇一歇。

凌澤沒有帶照明的火把，全靠一路上的月光驅散黑暗，閑暇片刻之余，再次掃視周圍，這才發覺山里的月光很是清亮。

他抬頭，透過山林枝葉的間隙，看到一輪滿月正上中天，口中不自覺地吟道：

“青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小狐貍懂人言，卻未通讀過詩書，自然不解凌澤此言之意，但是卻又覺得這句話似乎帶有某種韻味，讓其覺得空靈縹緲。

這是它第一次從語言里品味出這種奇異的感覺，心頭暗道：人的語言果真是奇妙啊，怪不得奶奶逼著我學了。

不過好在它聽到了一個“月”字，也能大致猜到凌澤的話語指向的是什么。

隨即，它便附和道：“是啊，月色真美。”

凌澤扭過頭來，有些詫異地瞧著這只有些傻楞的碧眼狐貍，但隨后又失笑地搖了搖頭道：“是啊，月色真美。”

約摸休息了半刻鐘之后，凌澤動身繼續前進。

隨著目的地的愈發接近，小狐貍的腳步變得越來越快，周圍的樹木變得稀疏，頭頂的枝葉正慢慢散去，柔和的月光愈發清亮。

“就在前面了。”小狐貍興奮地叫道。

凌澤撥開身前的蓬蒿看過去。

前面是一處斷崖，崖前有一個小小的平臺，狐貍聚集在平臺上，平臺的上方則有一塊白色的巨石，斜斜地伸了出去。

但凌澤一開始注意到的不是狐貍，不是山崖，不是白色巨石，而是天上大了數輪的月亮。

山小如掌，月大如窗，幾乎占滿了半個天空。

整個世界在眼里就只剩下了一塊完整碩大的白和幾片被分割開的黑。

如此這般形容毫不為過。

這輪巨大奇異的月亮散發的月光更是獨特，與其說是播灑，更不如說是如清澈的山泉一般，從這面玉盤上流淌下來。

山崖月色盈盈如清池。

月光里。

渾身披著炭火一般赤紅皮毛的狐貍有整整八只，每一只的腦袋上都頂著一個骷髏頭。

七只狐貍圍成一圈，慘白的骷髏頭下，細長的身子都在不停的扭曲抖動，仔細一看，居然能從其中發現一點節奏和韻味。

它們這是在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