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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別慌,先休個假

“我在哪兒……”

戈恩斯本想這么問的。

他忽然想起來了在銀楓公園所作的殺戮,那與他以往所經歷過的廝殺都不相同,沒有恐懼、沒有刀劍相交、沒有槍聲、沒有怒吼、也沒有從心底擠出來的殘忍和勇氣。

仿佛自己只是在參演一起舞臺劇,他就是劇中的主角,所有的人或事物都在配合他的演出,當他舉起手臂時大地便會開裂,當他呼吸時便會卷起風暴,當他將那只手對準人類,那人便會順從死去。

他甚至不敢確定那是不是自己的記憶。

戈恩斯記得以前有人說過,人類觀念里對死亡和殺戮的第一次輕視是從熱武器的發明開始的。

那時候的人們就知道了,原來只要動動手指就能收割一條人命,生命的價值忽然變得無比廉價,你感受不到對方血液里的溫度,也感受不到他骨頭是如何堅硬,當你扣動扳機時,他就那么死了,數十年的人生恍若泡影。

而現在,戈恩斯切身實地感受到了那種輕視的感覺,他殺了人卻不會產生一絲的罪惡感。

他聽人說過:罪惡感是種毒,毒也是種藥,少量的罪惡感會讓人審視自身,為社會解毒。

而在那一刻他仿佛對此免疫了。

戈恩斯有些后怕地摸了摸身下的床鋪,是軟的,身子也因為勞累所以變得很重,重力又重新捕獲了他,身體里傳來的疼痛第一次讓戈恩斯覺得一陣心安。

可很快,這種感覺就被打破了。

“這是哪兒?”

他看向床頭的鬧鐘,時間還是早上七點,距離他離開墓園才過了不到六個小時。

“賓館……”姜鈴小聲說,暗自在心底松了一口氣。

看來戈恩斯前輩沒聽見她剛才說了些什么,真是可喜可賀。

“夏晚生呢?”

“夏前輩的話在隔壁,他說讓我過來先照顧您。”

姜鈴試圖用更多的聊天內容讓戈恩斯無暇去回顧剛才發生的事。

“您休息的還好嗎?昨晚發生了什么?”

“什么也沒發生。”

戈恩斯揉著腦袋,突然意識到了自己這個‘隊伍’里還有姜鈴這號人物的存在,她知道自己和夏晚生凌晨之后去了瑪利亞墓園,那么那些動靜也很可能會被姜鈴順勢聯想到自己身上。

“夏晚生有和你說什么嗎?”他裝作不經意地問。

“有,說是你們遇到了襲擊……茨諾尼亞教授的尸體死而復生殺了很多人對吧?”

姜鈴坐在床邊換了個姿勢,一直保持側身讓她的腰有些不太舒服。

“還好前輩你們跑了出來。”

她沒好意思說戈恩斯前輩你是昏迷不醒地被夏前輩扛在肩上捎帶回來的,如果說夏晚生是俠肝義膽,在敵營里七進七出的好漢,那您就是好漢身邊那業務能力稍遜一籌,但多虧眼光好結交了好漢才能大難不死的路人甲。

“我已經把情況匯報給店長了,請您放心。”

姜鈴雙手撐在床上,神采飛揚。

“您休息的這段時間里我已經把嶺之城給跑了一遍,結合你二位出生入死帶回來的情報,我們已經可以確定下一個目標是誰了。”

“誰?”戈恩斯問。

“櫻花館。”

“櫻花館?”戈恩斯下意識提高了音量,“誰說的?”

“是我和夏前輩討論后的結果……但主要還是夏前輩的領導有方!”

“我去找他。”戈恩斯忍痛抓起床頭的衣服從床上起身,他忽的又想起來什么,轉頭對姜鈴問道:

“昨天回來的就我們兩個?”

“是啊……啊對。”

姜鈴也跟著起身。

“夏前輩還帶回來了一具尸體,我已經處理掉了。”

“你有沒有覺得……算了。”

戈恩斯想問的就是這個,他當初在看到渡鴉時一瞬間將她誤認為了姜鈴,現在仔細想想兩人的模樣有些相似,但也沒相似到會互相混淆的程度,姜鈴屬于那種青春中略帶著些靦腆的短發女生,而渡鴉則是會讓人發出‘哇’這種驚嘆的女性。

他覺得問一個人‘你覺不覺得死的那人和你很像’過于沒禮貌了,于是就選擇了改口。

“你有沒有覺得那人有些眼熟?”

出乎意料的是,姜鈴點了點頭。

“是的,因為我們認識,以前是大學室友。”

“室友?”

戈恩斯以為自己聽錯了,所以就又問了一次,“室友?她是你室友?”

天底下還有這么巧合的事兒?

“對,但是我們都沒能讀完大學,她好像是被勸退了,我是考試沒有過……誒嘿。”

姜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像是被老師批評學習不夠努力的學生。

戈恩斯心想這是害羞的時候嗎?

你就沒什么想說的?

你和你的室友一個成了眼線一個成了被人雇傭的殺手,時隔多年后你工作中遇到了一具尸體,意外地發現尸體本人就是她,可你提到她的時候怎么就像是在說‘啊我們壓根不認識’一樣隨意?

最關鍵的是,她死了啊,你親手處理了你室友的尸體,卻把心思放在沒能讀完的大學上?

身為‘大學肄業雙女星’中的其中一位,你就沒能意識到現狀有多么古怪?

“就這樣?”戈恩斯難以置信地問。

“……對啊,就這樣。”

姜鈴說,“是她襲擊了前輩你們吧,我都聽夏前輩說了,請您放心!我跟她絕對不是同一邊的,她的尸體會被送去店長手里進行解剖,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線索……”

“……”

“啊對,您是不是餓了?我馬上就去幫您訂餐!”

于是戈恩斯沉默了。

他突然發現自己還是太過正常了。

身體里的疼痛提醒著他這就是現實,不是什么詭譎異常的夢境。

他意識到了。

這么多年以來,自己充其量也就是個在店長手底下做臟活的清道夫,而其他人是不折不扣的異類。

之前戈恩斯沒察覺到這點是因為異類們與他的交流并不多,讓戈恩斯產生了‘啊,我也被這些人同化了,我現在也是一個異類了啊’的錯覺。

現在和他們一接觸,戈恩斯才發現自己錯了,而且錯的相當離譜。

在異類眼里他只是沒什么特別的人吧,那些家伙的本質只是稍稍展露就讓他的腦回路完全跟不上。

這些人是真的完全對生死、情感或舊識毫不在意,好像只是披著人類外皮的另一種生物。

“不用了。”

他換上了新鞋,不知道是誰幫他買的,但意外的合腳。

“我先去見他,你先待在這兒,麻煩了。”

戈恩斯拉開了門。

外面是一條通向右邊的昏黃走道,左邊響著空調外機的嘈雜動靜,他們是最后一個房間,一旁是貼著藍色壁紙的墻和閉闔起來的窗子,從風水學上說這種屋子是很不吉利的,它處于陰氣匯聚的地方,而事實是這種地方一旦發生火災,處于最里面屋子的人很難能跑出來。

他透過玻璃上的倒影看到了自己,和以前沒什么變化,頭發倒是白了不少,領口的扣子沒扣嚴實,暴露出那片漆黑的鱗斑。

戈恩斯連忙緊了緊領口,轉身走到隔壁,深呼吸,在門上敲了三下。

門被打開后,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飄了出來。

“夏……”

還不待戈恩斯說什么,一只手就將他拉了進去,并甩上房門。

那股血腥味變得更為濃郁了。

“喲,恢復的不錯嘛。”

面色蒼白的夏晚生在他身上推了一把,借著這股力道順勢靠在墻上,反手將散落的發絲抓到腦后,從嘴里取下叼著的發繩將頭發挽了起來。

“你的事情已經給你辦妥了,算你好運,老茨體內的的確是一部分遺骸,殺死里面的雜質后,大小剛好能清洗掉你侄女身上的噩兆,應該半年左右就能痊愈了。”

夏晚生扶墻向屋內走去,戈恩斯什么也沒說,緊隨其后。

“但你最好去想想說辭,怎么和人解釋她的噩兆就那么消失了……或者將她送出去,送給更有錢、更有愛心、也遠離紛爭的人家。”

夏晚生走到床邊,摸起一塊帶血的包裹拋給了戈恩斯。

“如果你不相信的話隨時可以回去證實。”

“不用,我相信你,謝謝。”

戈恩斯沒有回答夏晚生的前一句話,他差不多也習慣這種偶爾無視對方的交談方式了。

緊跟著,戈恩斯注意到了夏晚生的異樣。

“你受傷了?”

“算是吧,目前有嫌疑的兇手是那塊長了毛的鵝肉和味道有些怪的番茄沙司,我要是因為食物中毒死了肯定不會放過那家餐館的。”

夏晚生仰頭倒在床上,毫不在乎地哈哈大笑,但這動作牽扯到了他的傷口,于是夏晚生又捂著小腹小口小口的喘著氣。

“把那東西打開,戈恩斯先生,看看它。”

“……”

戈恩斯掂了掂手里的包裹,像是一根法棍,但重量意外地沉,上面的血跡已經干涸了,布塊都被它黏合在了一起,打開包裹的時候有些像是在撕結痂的血疤。

解開后,一根已經完全損壞的金屬機械出現在戈恩斯眼前。

那是一支按照人類標準打造出來的手,只是被放大了將近三四倍,它擁有小臂、腕口、手掌和五指的部分,內部是粒子線和凝固的液態電子回路。

各部件緊密地貼合在一起幾乎看不到零件與零件之間的縫隙,恍若天成。

銀灰色的外皮上斑布著血漬,斷口整齊無比。

“這是什么?”

“德雷克·艾斯桑塔爾夫的手臂。”

“你遇到他了?”戈恩斯眼神一凝。

“算是吧。”夏晚生點點頭,“畢竟回一趟陽萊區也挺不容易的,所以順道就想過去看看,雖說是和他以傷換傷了,但那家伙的身體本就不是自己的,和一個接受了義體改造的人換傷終究還是我虧一些……媽的,簡直就是虧大發了!”

他撩起衣服,將小腹上的傷口展示給戈恩斯看,那里已經被繃帶包扎起來了,但仍舊能看到其上浸出來一大片暗色的血,暗銀色的液態物滲透了進去,就像是一層被粉刷上去的油漆。

“我斬了他一條手、一條腿、半顆心臟,但同樣的,他挖開了我的腹部,像鬣狗那樣,還好我沒用屁股對著他。”

夏晚生比了一個雙手劃水的動作,繪聲繪色地說。

“所以現在就這樣咯,水銀讓我的傷口短時間內沒辦法愈合,我只能像以前歐洲貴族小姐們緊裹腰一樣把肚子勒起來,好消息是我沒什么贅肉……不過我剛才躺下來的時候好像感覺我的腸子歪了,算了,反正掉不出來,無所謂。”

“這樣做對你有什么好處?”戈恩斯問。

他不相信夏晚生會平白無故去找一位監管局進行生死決斗。

“以我們各自的立場來說,完全可以剩下打好關系這一步驟了,夏晚生,我知道你沒有表面上的那么隨意,如果你是想借由與德雷克的沖突達成什么目的,不妨直說,我反而比較喜歡這樣的交易。”

“交易……你是不是誤會什么了,戈恩斯先生?”

夏晚生躺在床上,斜過視線瞥著他,一瞬間戈恩斯感覺心里咯噔一緊。

“我要做什么全憑我自己開心,給你帶個‘禮物’回來也只是順手的事兒,別那么緊張,惡魔也是可以休假的,我不是時時刻刻都在想著交易,我是惡魔,又不是社畜,而且有一件事你沒提到,那就是這樣做對我來說有什么好處?”

他舉起了手,一根一根數著手指說道:

“首先的好處是,測驗我現在與那種蛻凡者戰斗能做到什么地步,這樣能讓我看清自身;第二,向他施加壓力,我是個不被登錄在案的角色,而且擁有能輕易殺死大多數人類的能力,監管局肯定會開始注意到我,并對我進行決策,現在的局面中,他們越是混亂對我們越有利;第三……這個算不上好處,只是個理由,是他先動的手,我是正當防衛。”

“還有,不管你喜不喜歡和同事搞好關系,這都是逃不過的。”

夏晚生說。

“今天休假,我們三一起。”

“休假?”戈恩斯懷疑夏晚生到底是腰腹受傷了還是腦子受傷了,“你覺得我們有休假的時間嗎?”

“當然有,一天的時間還是能擠出來的,只需要去外面晃晃,不會太久的。”夏晚生說,“等那些人找到我們就好了。”

“等誰?”

“櫻花館的人。”

夏晚生往右邊側了個身,慢慢從床上翻身起來,隨著他的動作,戈恩斯看到那片纏繞起來的繃帶變得更加鮮紅了。

“今天凌晨的事你還記得嗎?我和你說過,老茨出事兒了一定會有人去看的,先來的是一些流浪漢,而后是YCPD、監管者,這三者都沒什么問題,他們第一時間沒想著往老茨的墳墓那邊去。”

夏晚生從床頭的柜子里拿出醫用紗布,繞在腰上使勁收緊后再纏了幾圈,他的腰圍明顯小了一大截。

“噢,有個監管局的人,但是那不重要,他是德雷克那邊的,這個有機會再說,后來你知道來的人是誰嗎?”

“誰?”

“我也不知道,反正是個男的,他捧著個手機鬼鬼祟祟地溜了進來,所以我就想那也許就是我們要等的人,于是我讓他看到了我的樣子,還故意給他拍了個正臉,你知道你后來去哪兒了嗎?”

“櫻花館?”戈恩斯接道。

“Bingo!”

夏晚生剛想鼓掌,卻想起自己還有卷紗布抓在手里,他只能裝作鼓掌的樣子說:

“所以啊,接下來只用等幕后主使找上門咯,在那之前充分的休息兩天……”

夏晚生提到了戈恩斯一直都很想回避的話題。

“戈恩斯,你已經一個人頹廢太久了,我要帶你去看看現在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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