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陳以默和冰楠之間就再也沒有交流過。

一是陳以默不知道再找話題說些什么，二來高考出分在即，填志愿這種大事，容不得陳以默馬虎。

“以默，以默，出分了！”

王晨登錄查分網站，神色緊張的盯著電腦屏幕。

“668！！！”

“我特n真是個天才，哈哈哈哈！！！”

看著電腦上的數字，王晨興奮地蹦了起來，立馬又湊到陳以默那邊。

轉而發出更尖銳的爆鳴。

“woc，691！以默你是怪物吧？！”

和王晨的手舞足蹈相比，陳以默要平靜許多。

“以咱倆的分數，都錄取到魔都大學商院的問題不大。”

陳以默的母親是三甲醫院的主任，父親則經營著一家規模不小的投資公司。在得天獨厚的家庭環境中，陳以默培養出了超于常人的商業思維。

在別人還在纏著爸爸媽媽講童話故事的年紀，陳以默已經能夠獨立分析商業案例了。

高中三年，陳以默就自學了各種管理、金融類的理論知識。

更是將這些知識運用到了父親公司的實踐當中。

甚至公司里一些項目投資方案的設計，都有陳以默的手筆。

和父親一樣，成為一名出色的商人，是陳以默從小的夢想。

而魔都大學商院，擁有最頂尖的商業資源，曾走出過無數的商業精英與行業大腕。

在那里，沒有死板的說教。用實踐和無數的挫敗，來培養商業思維和眼光，比坐在教室里死磕理論，要更重要的多。

......

“楠楠你過來，媽想跟你說件事。”

冰楠剛要出門，突然被媽媽叫住，只好放下包走過去坐下。

“媽，怎么了？”

“楠楠啊，你辭職在家已經半年了，昨晚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想拿你存在我這的那筆錢去你爸單位找找人脈，看看能不能給你謀個工作。”

“媽——”

聊到工作，冰楠的臉上露出一絲不悅。

“楠楠，媽不是逼你的意思。你也知道，你爸那待遇不錯，最近剛好要招人，要是錯過了可就沒這個機會了呀。”

“行了媽，我知道了。”

說罷，冰楠起身重新拿起包，向門外走去。

“早點回來，盡快給我答復啊！”

“砰！”

催促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冰楠沒有再說什么，所有的煩躁都融進了那一聲關門聲中。

已經夠煩了，冰楠沒有心思再去計較人群中投來的灼熱、貪婪的目光。

索性買來一瓶啤酒，每被那種目光刺中，就仰頭灌下一大口。

不知不覺，冰楠面前已經無力地躺著四個空蕩蕩的酒瓶，再想仰頭，卻發現身旁早就無酒可喝。

看著被風驅趕著，被迫向前滾動的酒瓶，冰楠不禁面色凄然。

是啊，自己不過是個24歲的女子，空有一副皮囊，縱使再不愿意，最后也還是要被生活的洪流吞沒，漂向遠方。

而那些只圖謀自己外表的人，新鮮感耗盡后，又怎么會去關心自己的內心世界？

【在嗎？能給我彈一曲吉他嗎？】

冰楠點開了和陳以默的聊天框。

不知道為什么，冰楠突然想起了陳以默，想起了那個和她探討黑色曼陀羅的青春少年。

或許是直覺，又或許是可笑的篤信，她覺得陳以默的眼眸一定不會投出灼熱、貪婪的目光。“叮！”

陳以默剛放下手中的吉他，正好看見冰楠發來的消息。

雖然心中有些疑惑，但陳以默還是再次抱起那把被沈念青所瞧不上的吉他。

【想聽什么？】

【你隨意發揮，最好能讓我長出一雙翅膀，徹底脫離世俗的塵埃。】

【電話吧，錄音給你不方便。】

面對冰楠奇怪的要求，陳以默思索片刻，隨即彈響琴弦：

“一個人住在這城市為了填飽肚子就已經精疲力盡還談什么理想那是我們的美夢......理想你今年幾歲你總是誘惑著年輕的朋友你總是謝了又開給我驚喜又讓我墮入失望的生活里！”

電話那頭，冰楠愣住了。

她沒想到陳以默清秀的外表下，竟然還隱藏著這樣一顆滄桑的靈魂。

特別是那句“理想你今年幾歲”，吉他重重掃下，冰楠的心也隨之顫動。

回首望向繁華的京都，猛然想起，這些年來，在“生活”的打磨下，自己早已失去了理想的棱角。

于是一滴晶瑩的淚珠，從冰楠的眼角滑落。

“趙雷的《理想》。”見冰楠久久沒有回應，陳以默以為這對冰楠來說是一首十分陌生的歌，于是主動說出歌名。

“謝謝你，我很喜歡這首歌。你應該還是個學生吧？我想聽聽你的理想，可以嘛？”

冰楠被陳以默的聲音拉回現實，問道。

“再開學就要去魔都念大一了。”

“我的理想嗎？在商業世界中闖出一片屬于我的天地吧。”

說完這句話，陳以默望向窗外的雨幕，用幾乎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補了一句：

“還有，用一生去找尋那位只停留在煙雨中的姑娘。”

也只有那煙雨中的姑娘，才能真正撥響陳以默這根沉默的琴弦。

“你呢，你的理想又是什么呢？”

陳以默追問道。

“擁有一家自己的服裝品牌，讓那些渴望自由的人穿上我的衣服，也能夠生出一雙翅膀，暫時飛離世俗的塵埃。”

電話那頭，冰楠終于找回了自己的理想，點起一根煙，融著月光，仿佛真的有一雙自由的翅膀在身后緩緩張開。

“對了，我叫陳以默，以后的以，沉默的默。”

“冰楠，冰雪的冰，楠木的楠。”這個夜晚，陳以默和冰楠，外人眼里幾乎是“怪胎異類”的兩個人，在雨霧與煙霧中，再次見到了自己的理想。

“理想永遠都年輕你讓我倔強地反抗著命運你讓我變得蒼白卻依然天真的相信花兒會再次的盛開......”

《理想》回蕩在城市的夜空，帶著人們千千萬萬個掙扎，盤旋直上。

可時間不會因為誰的痛苦就放慢腳步，在生活和命運的折磨中，熄滅了心中曾對自己許下的一腔熱血。

最應該說對不起的，正是那個漸漸飄向遠方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