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青年的手指在水泥地上痙攣,天空劃過幾只鳥,是鴉類,這鳥大而聰明,它們喜歡撲棱翅膀到處吃熟的谷子,哪怕是地里的剛播種下去的種子它們也吃,即使是為了殺菌泡過藥后的種子,吃了它們也不會死,如此往復。
你走了過去,男青年身邊無監護人,只是病例里既往史說住過院但是情況已經好轉,意識也已經歸位,他現在能認清楚人,也有基本的情感倫理認知。
他低著頭肩膀在一直聳動。
你害怕嗎?你其實也怕,但是你怕的不是精神病,怕的是一個徹頭徹尾沒有感情的瘋子,你搞不懂這個你不了解的男人究竟想干什么,但是出于基本的禮貌你還是試圖過去和他搭話,你有點怕在你看得見摸得著的能力下做不了什么事,你天生同情心泛濫。
你想在稍稍幫他一下,你多余的同情心像真的沒有地方送,你不懂那些超度放生的觀點,但是此刻你做的事和那些人沒有什么本質的區別,你們都在追逐解放眾生祈禱自己修成佛。
他的臉上還掛著淚痕,你開口說了句:“先生,你怎么啦?是藥不夠吃還是沒有效果?跑大街上容易被抓起來哦。”
男青年疑惑看到走過來的一陣影陰,他的腦子飛速轉了轉,低著頭,臉上切換出了不同剛才的面皮,他噙著淚紅著眼角微笑的說了一句:“沒事,剛才只不過心里太難過,可能想的太離譜,思慮過多而已,不去想就沒有事嘍。”
他隱藏住了悲傷,側頭,濕濕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著你,來了句:“女士,這片我不熟,你知道小廟鎮怎么走嗎?那里有戶我想找的朋友,他讓我給他家里人帶去幾樣東西,而且我最近想在這邊做點生意……也正好熟悉一下這邊的整體情況?”
你覺得男青年心情和臉仿佛都不對稱:“先生不藝謀了?心情好點了?想出去看看?”
他低下頭朝你燦爛一笑,你一瞬間被晃暈了眼,靠,你在心里咒罵,這藝謀的時候渾身散發生人勿近,不抑郁的時候直接化生成蓮花,是不是長的帥長的美的干什么事都好看,普通人過了就是抽象?這人要對你口若蓮花兩句,你直接旋轉能上天,不過他的靈魂你感覺還是挺抽象的。
一會哭一會笑的……好像有點大病。
街上傳來嘟嘟嘟的汽車聲,包了整個街道的小客運巴要趕著轉人,在晚等到近六點基本都要回家吃飯,沒有在跑大小巴的人來回走動,這地方冷冷清清,定點到開來開去的公交車一個沒有,甚至說句不太好聽的話,跑出租的沒事下來都少的可憐。你覺得自己沒有買車的話,估計沒事往返的路都夠油費和貸款買車的首付。
生活啊生活,多么的澀……
砰的聲音從街頭傳來,街角的幾個商販吵吵鬧鬧,大聲的罵罵咧咧,你習慣了這樣的場景,這幾家老住戶因為地皮的一兩米地問題天天吵個沒完,誰多占心里不舒服,誰廣告牌擋了他的地方就能理論大半天,在以前處罰力度一般,男的抄家伙叫親戚的比比皆是,男青年有點好奇,他墊著腳問了一句怎么回事。
你答了一句:“日常的禮貌問候,很禮貌才會選擇問候。”
他:“?”
你說:“你不是要去那個鎮辦事嗎?你啥時候要去?”
他歪著頭小聲的說了一句:“今天可以不?”
你扯了一下嘴角,勉強道:“好啊,那現在走啊!”
你讓他上了你的車,他拎著一個布包,副駕的那盒酥還在那里放著,里面放的不只是酥,甚至還有剛才你的朋友給你帶的拿手土菜,吃起來一股子臭味,但是你莫名其妙的好這口。
你把東西往里面一放,一股子酸臭氣襲來,你頓時頭暈目眩發出了“嘔”,男青年猛然捏住了自己的鼻子,他問:“這是什么東西!這味道怎么那么奇妙……”他驚恐的盯著你手里的盒子。
你想翻白眼,不會說話可以不說,你嗆到:“沒有品味這是香的味道!”
他無法理解這個味道,你看找不到東西密封蓋緊,靠著也不行,剛才動了一下塞子崩開了。
你直接甩到了男青年的懷里:“我陪你去小鎮可以,我這些不收錢,你給我扶一下這香香菜,別倒了,等到地方我在把它放下去。”
男青年抱著身體僵硬,活脫脫像電影里的青年老尸。
你的內心有點爽的感覺,誰叫這傻叉沒事讓你給他打義工,老好人不圖財不圖貌叫幾次就行了吧,真給他當冤大頭使喚起來沒完沒了,在不爽你還是做起了義工。
你不知道自己是怕他在哪里叫魂,還是怕啥有種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心虛感,他的悲傷映射不到你身上,你卻焦慮在未知的情緒中,你莫名其妙的暴躁起來。
頃刻,你惡念頓生,歪著頭瞪眼看他:“帶你去也說不是不行,不收你路費了請我吃個飯,做個導游總該不能連杯水都沒有吧?”
你半開玩笑的來了一句,順便還欺身逼近,給他扣上了安全帶。
——
小廟鎮下面的張莊是整個鎮上人都知道的存在,這個地方埋忠骨,埋了多少的人,這個地方不只有各個陵園,這片地方多的是無名的尸骨,埋的忠骨從古至今,也許這片地方一開始鳥無人煙,只有幾片零散的住戶。
他們相交彼此消融在一起,幾千年來一直不斷演化,他們用最原始的方式活著,用保守的籬笆莊稼和農具,最單薄的思想繼承消化彼此的人際關系。
小女孩和母親看見一男一女從村里打聽他們家,長期忙著農活的婦女臉色直接一挎,拽著姑娘就進了屋,在看見男青年的身影,她氣不打一處來,直接乓的一下,包鐵的打門被砸的發出金屬的長鳴。
小姑娘捂著耳朵嘴巴不斷的叫著:“媽,媽……媽!”
“他們又不是壞人,為什么不能見,說不定爸爸就有消息了……,媽你別這樣啊,每次這樣你就不高興。”
農婦的臉色明顯的黑了一下,反手給女兒鎖在了屋里。
她手里拿著按鍵的手機,直接撥開了親戚家的電話:“老叔老叔,有人想打我,有人想打我老叔…。”
一會兒,村子里吵吵鬧鬧,底下上來幾個人,他們七嘴八舌的站在院子里。
“現在人怎么那么壞啊,翠菊你是不能等了,下半年就趕快找人嫁了把孩子帶家里去吧。”
農婦絞著衣角咬咬牙:“叔孩子還那么小,家里還有老人,我要真的走了這家直接散了,媽的孩子咋辦你說怎么辦!”她看著年齡稍大一點的男老頭。
她叔坐在堂屋的主位上臉沒有抬,板著臉呵了一句:“建斌多少年沒有消息了,你還守著他,建字輩里有多少都完成了任務,你老了誰照顧你!指望你家的丫頭片子?還是沒完沒了的喊我們,你也知道我們年齡大了萬一哪天真的有事,我們也趕不過來,老人也要吃飯的不是嗎?”
婦女的叔在婦女面前端起大長輩的態度,婦女用著常年干農活的手抹著眼淚,泥土染上了她的衣角。
你和男青年杵在門口,剛才你和他一過來,這女的砰的一聲把門砸的嗡嗡響,你嚇了一跳。
男青年沒有吱聲,跟在你后面,婦女打開門看著男青年,她的臉色極其不友善罵罵咧咧:“害人精,你怎么不去死!”
這婦女直接沖了出來,拉著你身后的男人衣領怒罵:“你去死了我才好過。”說著要動手打人。
門口頓時雞飛狗跳,又有小女孩的哭聲。
你上前阻止,希望有話好好說,別沒事動手動腳,做人應該要先文明為主,直接上來不講道理你還有什么優勢,直接開腔:“有話好好說!”
農婦跑到院子后面,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一個瓢,她裝滿了黃色的有機物朝你伸出來,你被嚇得連連后退,男青年在你身后你的動作夸張,直接撞進他的懷里,他抱著你不知所措,農婦的糞勺掃來掃去,芳香的味讓你差點把隔夜飯吐出來。
男人一把撈著你,從身上拿下來一個挎包,挎包扔在地上他帶著你撒腿就跑。
農婦也把金黃色的湯液即使的潑了出來,你發出尖銳爆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