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爾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莫笙攏了攏身上的大衣，盡力將下半張臉藏進圍巾里，但似乎無濟于事。寒風像是長了眼睛一般專門找空隙鉆，直直侵入身體。一路坐飛機從廣州到上海，再到首爾，長時間的奔波讓她無力應付接下來安排好的行程，于是只好先到酒店睡一覺。沒想到一覺醒來已是傍晚，原定的計劃是下午去漢江邊找小貓網紅合影，可酒店離得并不近，來到漢江邊已經是晚上九點。

冬日本就寒冷，九點的風更是凜冽。

莫笙拿起手機無奈地看了看時間——好在夜晚的漢江也還算美麗，周圍還有不少人在散步，倒是有種別樣的感覺。

這是她第一次一個人旅行，從前不是跟著家人就是帶著朋友，如今一個人出來反而不覺得孤單。那日拿起手機，偶然刷到漢江邊的小貓，便突生旅行的想法，再次反應過來時人已經到首爾了。

有些魯莽，但作為一個J人，莫笙也難得說走就走一次。

她悠悠地朝前走著，邊走邊搜索小貓常去的地方，可這片地她并不熟悉，一直都無法將周圍的建筑物與網上的圖對應上。

【怎么沒信號了……】

忽的，手機右上角的信號變得不穩定，莫笙邊喃喃邊撥弄著手機，心想臨時買的國際電話卡果然不靠譜。異國他鄉，在不熟悉的地方失去網絡的支撐，簡直是最恐怖的事。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逐漸遠離人群，朝著一個黑暗的區域走去。周圍的光亮所剩無幾，只剩耳邊漢江水翻涌的聲音。

【是不是這地方太偏僻了？】莫笙顯然被突發情況嚇到了，急匆匆原路返回，還好剛走幾步便恢復了信號。

真是嚇人。

莫笙長抒一口氣，把手機貼近胸口，剛才那一刻的慌亂感真是無法模擬。

如果像剛才那樣傻傻一直往前走，也許現在會徹底迷失方向感然后迷路，并且無法與外界聯系。而黑暗的地方也總是讓人心生畏懼，還好沒走幾步就發現了端倪。

她默默在地圖上標記了這個地方。

操作間，一陣風襲來，帶來一股干凈好聞的皂香，讓莫笙的思緒微微回籠。也許今晚并不適合出行呢……

第一次一個人旅行就如此慌亂，這讓她有點受挫。

莫笙嘆了口氣，有了立刻返回酒店的想法。

可是……明明才剛到這不久。

……

【遇到什么困難了嗎？】剎那間，溫柔好聽的男聲從背后傳來。莫笙怔住，繼而回頭，入目便是極為好看的一張臉。

可惜她聽不懂韓語。

眼前的男人即便帶著口罩也能感覺到他好看到驚人，一雙眼睛溫柔得像是可以滴出水來，頭發的長度微微超過耳朵，修剪得十分整齊，如今卻被風吹得有點凌亂。那雙眼睛就這么直視著她，眼里的光像是細雪一般分明，讓莫笙一時間移不開眼睛。

風吹過，額前的碎發向一邊飄去，讓莫笙能夠更好地看清他的雙眸，同時帶來剛才那股干凈好聞的皂香。

真的是一雙好看到驚人的眼睛。她想。

就這么僵著，直到頭抬的有些累。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后，莫笙連忙低下頭，搓了搓有點發紅的臉頰，身體不似方才一般感到寒冷，反而有些暖洋洋的。

【對不起，我聽不懂】她想不出如何回復，只好用英語解釋自己的失態，雙手也在不斷比劃著。眼前的人看起來十分鎮定，這讓她的聲音越來越小，逐漸化為嗚咽聲。

我現在一定狼狽極了……

莫笙不敢直視那雙眼睛，一番動作后她的視線最終還是停留在地面上。

他很安靜，安靜到讓她以為他下一秒就要轉身離開。

可是沒有。

【你遇到困難了嗎——】機械電子女音從頭頂傳出，帶來一絲熟悉感。他竟然特意找到翻譯軟件，把自己想說的話翻譯成中文給她聽。

莫笙有些訝異，愣住一瞬后恍然大悟般掏出手機。

——【謝謝你，我已經解決困難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華國人呢？】

男人雖戴著口罩，但是從他露出的半張臉不難看出此時的他笑意盈盈。

——【我有幾個同事是華國人，我和他們很熟悉，所以能認出你是華國人。】

蹩腳的電子女音讓莫笙的緊張感得到了緩解，她終于能夠直視著眼前這個人。也許是感受到女孩并不認識自己，男人安心地緩緩摘下了自己的口罩。

那是一張好看到可以用漂亮來形容的臉。

莫笙的瞳孔隨著他摘口罩的動作不斷放大——原來他不只是眼睛好看，整張臉都十分完美。

君子如玉，如切如琢，大概形容的就是這般氣質。皮膚細膩得像能掐出水來，讓莫笙一位女孩子都好生羨慕。他笑著，眼睛微微瞇起，雙眼皮的紋路清晰，像小貓伸懶腰時的嬌俏模樣。明明是很高大的男人，生著這一副極美的面孔也不顯得突兀，反而徒增不少韻味，仿佛被雕刻出來的臉龐在昏暗的光線下陰影尤為清晰，使得他多了幾分神秘莫測。

讓人移不開眼。

許是對他絕美的容顏有過預期，莫笙此時回神的時間相較于剛才倒是快了許多。她裝似不經意端詳著他，感覺有點熟悉，卻始終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片刻，她拿起手機。

——【你真好看。】

男人的笑意愈發強烈，半晌，他薄唇輕啟：“謝謝你。”

是中文。

莫笙有點驚訝，但一想到他那幾個華國同事又覺得會幾句中文倒也不稀奇。

一陣交流后，莫笙了解到，他叫凈漢，每天晚上都會來漢江邊獨自散步。凈漢帶著她來到了漢江旁一個風景極美的地方，莫笙偷偷睨了他一眼，卻見他只是沉默著遙遙望向江面的盡頭。

【這里真漂亮。】莫笙拿出手機打破了寧靜，【謝謝你帶我來這。】

凈漢回過神，溫柔回以一笑。

他一定對附近很熟悉吧……那能不能……

不知是什么驅使著莫笙，她的手指不安攪動著，最后，她還是問出了那句話——【你能幫我找找那只網紅小貓嗎？】

凈漢怔了一瞬，后知后覺她說的是哪只小貓。

【它很少在這附近出現，】他思忖良久，【也許是另一個地方，但是太晚了也許它已經歇息了。】

莫笙忽而有些著急。

【我是說，明天我們來早一點吧？】

說完她便后悔了，他會不會覺得自己很唐突？才第一次見面就提出如此突兀的要求……

凈漢垂下眼，不知在思考著什么。

【好。】

就在莫笙以為他不會答應時，他的回答出乎了她的意料。

不知是何種情緒在莫笙的心里攪動著，她轉過身面對著江面，只見星星點點的光縈繞著，泛起一陣陣漣漪，正如她此刻的心境一般。

【但是現在我要走了，很抱歉。】凈漢看了眼手機彈出的消息，眼里剛恢復的神采又一瞬間暗淡下去。【明天七點我們在這里見面吧。】

莫笙有點失落，但還是說：【沒事，你走吧。】

遠遠的，一輛像保姆車一般的車輛停在附近，車上下來了一個男人倚在車門邊，像是在等待著誰。

凈漢眼底有些空洞，那雙好看的眼睛裝著陰郁的情緒。

【我給你打了車，應該一會就來了，現在一個人回去不是很安全。】

他嘆了口氣，許久，帶著莫笙來到路邊，也戴回了那個口罩。

的士很快就到了，莫笙上車，隔著車窗與凈漢對望，而后緩緩招了招手。

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車漸行漸遠，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這時莫笙才發現，她竟然沒有留下他的聯系方式。

心中酸澀感愈發強烈，還好已經約定好明天的見面。

車里很暖，但不知怎的，想起他方才那副失去神采的模樣，又感覺有些冷。

他到底是怎樣的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