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拿火鉗子來。”
“你們一個個都是做什么吃的,菜都被貓偷了!這要是驚擾了貴客,我看你們是在找死!”
胖乎乎的大總管在廚房外,氣急敗壞的怒吼,逮人就罵。
廚房里的人亂作一團,下人們拿著滾燙滾燙的火鉗子紛紛往柜子縫、墻縫里掏貓。
原來是負責端菜的小倌正要端菜上堂。不知怎么著,只一轉身拿配料的功夫,等他回頭就看到一個大黑影從他眼前一閃而過,而他放在桌上整整齊齊烤乳豬,居然連盤帶肉消失的無影無蹤。
登時就把他嚇愣住在原地,趕緊把大總管叫了過來。
廚房余下的人四處尋找偷菜的貓,而那只大貓早就順著小道兒蹲到一處沒人沒光的暗處,哼哧哼哧大口吃起烤乳豬來。
“真好吃!就是太少了,不夠我吃。那就不能給小景和帶了。”
“日后,等日后再帶著小景和來買。”
不曾想,偷腥的大貓原來是個饞嘴的大活人。
大錘在屋頂和紅線打到一半就肚子餓的沒勁兒。可是他拖延的時間還沒到,只能捂著咕咕叫了一串兒長音的肚子,邊打邊等。終于,他等來了唱三更的響梆子。不多與紅線糾纏,一手舞著重劍用盡全力將人逼下屋頂后,就急不可耐的跑路了。
等紅線再度飛上屋頂,空蕩蕩的黑夜里,哪里還有人在!
跑路的大錘半路就被烤乳豬的香味吸引住了,流了一口哈喇子循著味兒到了廚房。
“不行,不能偷拿,不問自取那是小偷。景和會生氣。可是我好餓……”
思想和饑餓在大錘腦子里激烈交鋒,最終大錘還是敗在了色澤紅潤,皮酥肉嫩,肥而不膩,又鮮又嫩的烤乳豬上。
他拿走烤乳豬的同時,還放了一個大銀子。
“嘿嘿,這樣就可以了。雖然我沒問,但是我給錢了。”
即使大錘再餓,也還是遵循著葉景和帶他出門前的約法三章。
蹲在窗下的大錘正津津有味地大飽口福。許是吃得太急,一下子噎住自個兒。他捂著喉嚨猛拍胸口,眼淚都快掉了下來。
水……水……
大錘在內心直呼水,這個時候要是不來一碗水,他堂堂重劍大錘就要被烤乳豬給噎死了。這傳出去,豈不是丟了師傅師娘的臉……
正待他胡思亂想快被噎過去之際,一道嬌俏的聲音響起:“吶,水——”
像話本子里的心想事成一樣,他的眼前就出現了一壺水。大錘來不及想,接過茶水壺咕嚕嚕的往喉嚨里灌,直至茶水壺里的水全都灌完。
嗝——
他打出一個飽嗝后,整個人神清氣爽活了過來。
“謝謝,謝謝你的水。”
他不好意思地顫抖著厚嘴唇憨笑,朝救他小命的人道謝。
“不用謝,還要嗎?”
“嘿嘿,不了不了。我已經將它們全都吃下去了!”
他頗為得意的拍了拍圓滾滾的肚子,這會兒是人不餓了,還有勁兒了。他把茶水壺用衣袖擦了擦,這才抬頭向上遞去。
原來他躲的地方是個窗戶底,而趴在窗口遞給他水的人是個小丫頭。
大錘這才趁著月色將救命恩人看清。那一雙明亮含笑的杏眼,在月光下格外閃亮,讓人感到親切又可愛。
“既是如此,那我便將水收走了。我不知你是誰,但此刻你若是無恙了,就趕緊走吧。要是引來其他人就不好了。”
趙阿覺一手接過茶水壺,一手在背后緊握匕首,強裝鎮定的提醒對方。
本來趙阿覺在好好睡覺。
結果大半夜的在夢中聞到一股烤乳豬的香味。天知道她從逃出長安來,已經有很久沒有聞到那么香的味道了。勾得她夢醒后,翻來覆去睡不著。
誰能想到這不是做夢,是真的有人躲在她房間外面偷吃烤乳豬。吃就算了還在她的窗下還邊吃邊評價。
這和當著她面吃又什么區別!
一開始她還挺害怕是不是殺人盜賊什么的,所以她不敢靠近窗戶,只能躲在被窩里。
直到對方被烤乳豬給噎住,趙阿覺在內心掙扎了一會兒,最后還是把水給對方送了過去。
看到大塊頭喝完水緩過來,她也跟著舒了一口氣。
大錘是個很聽勸的人,聽好人的勸。他自然而然的認為救命恩人是個好人。不然為什么給他水喝,又提醒他呢。
他樂呵呵的站起身,趙阿覺看著眼前猛然拔高的“黑人”,不由得心中一驚。往后退了兩步,退出月亮倒影,回到黑暗中。
大錘以為救命恩人不善言辭。為了感謝救命恩人,他從自己懷里掏來掏去,半天就掏出個餅,還是吃過的。
他皺著眉頭想:等回去讓小景和再給他些壓歲錢,他再拿來感謝恩人。
現在只能留下了自己啃了一半的大餅,先暫時委屈恩人了。他又朝人拘了一躬,順便把窗戶給救命恩人關上了。
剛關上窗戶葉景和就從屋頂跳了下來,步法詭異無聲。
在大錘即將要驚喜叫出聲時,葉景和及時捂住了他的嘴。他食指豎起,放在唇間輕噓了一聲,又對著窗戶搖了搖頭。
大錘以為葉景和是怕他喊出聲再驚擾了救命恩人,聽話的點點頭。
在葉景和松手后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對著葉景和猛眨眼:小景和!!!!!
……
葉景和無語的瞧著自家師兄憨厚樣,心中暗嘆一口氣。除了會打架,還真是一點防備人的心思都沒有。
前面他在大錘吃烤乳豬噎住的時候剛好找到他,本來要下去幫大錘,他又耳尖的聽到屋內有人在慢慢走進窗邊。
師兄的聲音鬧的太大,把人都驚醒了。
他正想著要不要下去將人擄走,以免嚇到旁人引出事端來。就聽到對方俏生生地詢問大錘要不要喝水。
聽到聲音,他腦子里奇異的冒出再看看的想法。
于是就看到了背后藏刀,嬌聲遞水的小丫頭。他想對方肯定是想在遞水時借機攻擊大錘。又估摸了一下小丫頭和大錘的武力值后,選擇抱手看戲起來。
結果那小丫頭只是一邊警惕著,一邊真的給大錘送水。況且還在窗邊離師兄那么近。
夠警惕但不夠聰明。在窗邊離師兄那么近,那個距離假使她真出手,不僅傷不到人一根毛,還將自己暴露在敵人面前。若面對的不是憨厚老實的大錘,是其他人的話,小丫頭怕是早就被對方挾持住,一命嗚呼了。
怎么一個兩個的都不聰明,就顯得他心眼子多。
葉景和莫名其妙的有些不爽。
他拿回大錘放在窗戶上的餅,塞進大錘懷里,又從自己身上拿出兩錠大金子放在上面。
他知道,小丫頭肯定還躲在窗戶后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輕聲說道:
“多謝姑娘救了令兄。令兄在前廳喝醉了酒,誤入后院,驚擾了姑娘,實屬抱歉。這俗外之物,是給姑娘的賠償。還望姑娘笑納。”
“姑娘還請放心,我們兄弟二人絕不會在外多言。”
葉景和認為趙阿覺是碧海青天的樂伶,他威脅完人,便帶著對他冒小星星眼的師兄離開了。
躲在屋里的趙阿覺正疑惑著突然出現的男聲,聽完對方解釋才知道,原來是大塊頭的弟弟尋人來了。
至于葉景和的一番弦外之音,她并沒有聽出來。甚至還小小的羨慕了一下,大塊頭還有個能說會道的弟弟。待兩人都走后,她悄悄開了點窗,把兩個圓嘟嘟的小金子拿了進來。
“正好,我正缺盤纏呢!”
第二天一大清早,她與林婉娘道別時,也沒有告訴林婉娘昨夜的事。
林婉娘遞給她一個大荷包,光是用手掂量就知道里面放了不少。
她有些受之有愧。
于她來說,救人只是自己順手一把的行為,并沒有想以此獲得什么。況且林婉娘不僅收留了她一晚,還給了她一瓶千金難買的玉生肌。論還恩,她倒是有些欠著林婉娘了。
趙阿覺抬起衣袖拭去臉上的濕潤,林婉娘也用帕子輕輕擦了擦自己的眼,二人帶著遺憾和不舍終究還是分別了。
只是趙阿覺走之前,又偷偷的將荷包放回了桌上。
該她得的,她已經得到了。
離開碧海青天的趙阿覺,來到臨城大街上。將近月神節,街上小攤鱗次櫛比,行人來來往往,人聲嘈雜。
今天是第二天,按照約定的時間,接應她的人應該就在酒樓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