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宅·童年記憶）

八歲的江逾白躲在二樓走廊的陰影里，小手緊緊攥著樓梯欄桿。樓下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緊接著是母親壓抑的啜泣。

“你以為我不知道？”父親的聲音低沉得像暴風雨前的悶雷，“你到現在還留著那人的照片！”

“江祁！你瘋了——”

母親的聲音戛然而止。江逾白從欄桿縫隙間看到父親將母親按在雕花玻璃柜上，骨節分明的手掐著她的下巴，強迫她仰起頭。陽光透過彩色玻璃，在母親蒼白的臉上投下支離破碎的光斑。

“放開......”母親掙扎著，珍珠耳墜在劇烈動作中掉落，滾到樓梯下方。

父親卻低頭咬住她的唇，那不像江逾白在童話書里看到的親吻，而像野獸撕咬獵物。母親的手指在玻璃柜上抓出刺耳的聲響，最終無力地垂下。

小江逾白的胃部突然絞痛起來。他躡手躡腳退回兒童房，把臉埋進小熊玩偶里。玩偶身上有媽媽縫補時留下的薰衣草香，可此刻聞起來卻像眼淚的味道。

次日清晨，花園溫室。

“小少爺怎么躲在這里？”老管家掀開藤編門簾，手里端著熱牛奶。晨露從玻璃頂棚滑落，在江逾白蜷縮的藤椅邊積成小水洼。

江逾白用樹枝在地上劃著圈：“陳爺爺，爸爸為什么總讓媽媽哭？”

老管家布滿皺紋的手頓了頓。陽光透過玻璃照在老人斑白的鬢角上，他蹲下身與孩子平視：“您父親......太愛您母親了。”

“可媽媽說愛是溫柔的。”江逾白踢飛一顆小石子，驚起幾只白粉蝶，“就像她給我念故事書那樣。”

老管家望著在花叢間倉皇逃竄的蝴蝶，輕聲道：“六年前，您母親本該嫁給溫家的少爺。訂婚宴那天，您父親帶著保鏢闖進去，當眾把人搶了出來。”

江逾白瞪大眼睛。他想起昨夜父親掐在母親下巴上的手指，想起母親總在深夜擦拭的那張泛黃照片——照片里穿白西裝的叔叔，是不是就是......

“后來呢？”

“后來啊......”老管家把牛奶塞進他手里，溫度正好是母親常說的“不燙不涼”，“您母親懷上您哥哥之后，就再沒提過要走。”

牛奶突然變得難以下咽。江逾白盯著玻璃上凝結的水珠，心想原來自己和哥哥也是困住母親的鎖鏈之一。

江逾白站在辦公室落地窗前，指腹無意識摩挲著鋼筆上“To JYB”的刻字。

他想起母親臨終前握著他的手說：“逾白，以后和哥哥一定要互相幫助，不要學你父親......”話未說完便咽了氣。那之后，他再沒見過母親珍藏的那張照片，想必是被父親燒掉了。

窗外霓虹閃爍，城市燈火如晝。江逾白看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那張與父親有七分相似的臉，讓他感到一陣厭惡。

他從不相信愛情。

父親對母親的“愛”，不過是占有欲作祟；哥哥江臨風換女友如換衣服，也不過是游戲人間。這世上哪有什么純粹的感情？不過是欲望的遮羞布罷了。

可當林知夏捧著蛋糕站在他面前，茶色發梢沾著面粉，手腕還有燙傷痕跡時，他竟鬼使神差地想起母親被摔碎的珍珠耳墜。

“別再逃了。”

這句爸爸對媽媽說的話，突然在腦海中回響。江逾白猛地攥緊鋼筆，金屬棱角陷入掌心。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血液里或許真的流淌著和父兄一樣的掠奪基因。

“叮！”

江逾白滑動手機，是林知夏發來的消息。

窗外，一只飛蛾撞上玻璃，徒勞地撲打著翅膀。

*

林知夏盤腿坐在床上，濕漉漉的頭發用毛巾裹成小羊角，臉上還貼著卡通圖案的面膜。她盯著手機屏幕，指尖在江逾白的聊天界面反復劃動。

“系統，我覺得我找到突破口了！”她在心里小聲歡呼，“你看他今天多回了五個字！”

“叮！檢測到目標回復字數增加200%，系統表示欣慰~”

面膜下的嘴角忍不住上揚。她飛快打字：【江學長，校慶彩排的燈光程序我做了備份（附件），明天可以提前半小時去調試嗎？】

發完立刻把手機扣在胸口，像揣著只撲騰的小鳥。三分鐘過去，屏幕依然漆黑。

“果然還是太著急了嗎...”她小聲嘀咕，伸手去夠床頭柜上的護手霜。

嗡——

手機震動嚇得她差點把護手霜扔出去。

江逾白：【可以。備份文件編號？】

林知夏一個鯉魚打挺坐直，面膜都皺了起來。她手忙腳亂地回復：【LZX-0921！我還做了雙保險，U盤和云端都有存~】

發完才意識到自己又用了波浪號，趕緊長按想撤回，對方卻已經顯示“已讀”。

江逾白：【嗯。明天14:30，別遲到。】

“系統！他居然主動約時間了！”林知夏把臉埋進蓬松的枕頭里，兩只腳丫在空中快樂地晃悠，“我就說堅持就是勝利！”

“宿主請注意，”系統突然嚴肅，“目標好感度仍為7%，建議明日采取'意外摔倒'策略！”

“才不要！“她紅著臉翻身坐起，扯下面膜時帶起一陣柑橘香氣，“我要靠實力打動他！”

窗外月光透過紗簾，在她認真打字的側臉投下柔和的輪廓。手機屏幕的光映著她亮晶晶的眼睛：【學長放心，我連備用燈泡都準備好啦！(??????)??】

這次江逾白回得很快：【...嗯。】

簡簡單單一個字，林知夏卻盯著看了好久。她發現句號變成了省略號，這算不算...小小的進步？

夜風拂過窗臺的風鈴，叮咚聲里，系統悄悄播報：“檢測到目標情緒波動，省略號使用率提升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