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ny要接待辛總一行的地方是一家很有名的臺州菜，這家飯店離公司不遠，也是家米其林，算是宴請客戶的比較高檔的。

這家飯店以大黃魚最為出名，價格不菲，一條就要兩千多。

如今項目變少了，報銷費用也比以前緊張，Tony選了這家，可以說是下了血本。

王凡雖然發愁喝酒應酬，但能再蹭吃一次米其林，倒也是開心的，畢竟她自己平時可吃不起這么貴的地方。

跟著辛強一起來的，除了常年跟在他身邊的得力干將高天，還有一位氣質優雅中年女子，辛強介紹是新來的財務部副總，江燕。

高天王凡已經比較熟悉了，恒茂項目日常資料對接都是這位高高瘦瘦的經理在負責。

而江燕，王凡對她倒是沒什么印象，記憶里她和辛強似乎并不熟絡，兩人在上次吃飯時也沒說幾句話，辛強似乎有意沒有將江燕介紹給華商證券的人。

不過辛強此行來京，倒也并不是專門來拜訪華商證券的。

上次吃飯時，王凡聽辛強提起過，他們原來聘任的那家審計機構已連續聘用了五年，按照規定，今年該換審計機構了，明天約了BJ幾家知名的事務所面談，此行就是為此事而來。

但王凡不理解，這個辛總明明第二天還有要事，為何還偏要拉著華商證券一起先喝頓酒。

是因為和Tony關系好？還是為了灌自己酒？

因有著上次被灌酒的教訓，這次王凡特意選了個離辛強最遠的位置坐下，沒想到剛落座，就被Tony拎去了辛強的右手側。

“不懂規矩，這座位都是有講究的，別亂坐，你就坐辛總旁邊，一會兒陪好辛總啊。”

Tony安排完就坐在了辛強左側的主陪位上，其他人也依次按照規矩落座。

王凡心中叫苦不迭，上次自己就是坐在這個位置一直被辛總灌酒，喝到后面辛總借著酒勁將胳膊都搭上了她的肩膀，她喝的七葷八素，也沒有力氣推開。

Tony不愧是某禮儀大省出來的，喝酒這點事都這么講究。

服務員很快就給每個人的酒杯里添上了酒，王凡盯著面前酒杯里的透明液體開始發愁。

難道注定自己今晚逃不脫辛總的咸豬手嗎……

正想著，坐在左邊的辛總就開始端起酒杯開場了。

“首先，感謝華商證券為我們接風啊！在跟華商證券合作的這幾年，我們感受到了你們的專業，為我們提供了優質的服務。今天大家不醉不歸！”

說完大家都舉起酒杯隔空碰了一下，這杯是開場酒，所有人都要喝。

接下來就是一對一的敬酒了，也是最容易被灌酒的環節。

辛強果然不出所料逮著王凡一個勁兒地勸酒，王凡幾杯酒下肚，已經有些暈乎了。

在之前那次酒局上，王凡不知深淺，也不敢拒絕辛總的敬酒，在王凡意識還比較清醒的時候，就至少喝掉了半斤茅臺，等散場時喝了多少她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自己最后已經連路都走不直了。

于是這次王凡長了個心眼兒了，趁著大家不注意偷偷將酒灑出去了一部分。

饒是這樣，王凡也差不多喝掉了二兩，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喝了。

之后辛總再來敬酒，王凡就開始找理由推辭，但推辭的次數多了，辛總面子上就開始有些掛不住了，臉色開始有些不好看。

自己堂堂一個甲方的財務總監，專門給區區一個乙方的小員工敬酒，這小姑娘怎么這么不識趣呢？

王凡看出辛總的不悅，誠惶誠恐地解釋自己真的不勝酒力了，但辛總面色卻始終沒有和緩。

蘇世杰見場面尷尬，站起身拎著酒盅走了過來。

“小姑娘酒量淺，辛總，我陪您喝。小王，你跟我換換，去坐江總旁邊吧。”

王凡感激涕零，正要挪過去，卻被Tony一個眼神瞪了回來。

但Tony一轉頭，卻是半開玩笑地跟蘇世杰說道：“小蘇，你這說的哪里話，這酒量嘛，都是慢慢練出來的，你在外面跑得多，鍛煉得也多。小王平時哪有這樣的機會，今天難得辛總賞光給小王個機會栽培她，你就別跟小王搶了啊。”

蘇世杰原本是為王凡解圍，被Tony這么一說，反而像是在和王凡搶什么了不起的學習機會。

這讓蘇世杰和王凡都有些尷尬。

但辛總對Tony的話十分受用，連連點頭。

“楊總說的對，小蘇啊，你能力不錯，但你知道為什么楊總能給你當領導嗎？格局！格局你懂嗎？哈哈哈哈……”

辛強和Tony兩人相視一笑，順勢碰了個杯。

見此情形，蘇世杰只好訕訕回到座位上。

遲鈍如王凡，也感受到了酒桌上這微妙的氣氛。

Tony和蘇世杰之間，似乎沒有自己想的那般和諧。

想到林娜曾提到過，蘇世杰要走，雖然當時王凡沒來得及細問緣由，但看眼下辛總與Tony之間一唱一和的樣子，王凡大概也猜出了個七七八八。

恒茂集團原本是蘇世杰一手維系的客戶，在六組的時候，Jerry很少插手底下人的客戶關系，只是在需要領導鎮場子的時候才出現。

但Tony與Jerry的風格完全不同，自從蘇世杰調進二組，每次去恒茂，Tony都要跟著去，名其名曰去幫蘇世杰站臺。

投行的承攬與承做性質有很大不同，承做靠的是賣苦力，而承攬則是拼關系。

拼關系這件事，有時候也很微妙。

蘇世杰是從小朋友時期就在跟進恒茂的IPO項目了，彼時項目還是一位已經離職的香港大佬Alan帶隊。

恒茂是家族企業，董事長辛紅茂一手創辦了恒茂集團，而Alan則與恒茂的董事長辛紅茂是商學院的同期同學，當年辛紅茂幾乎沒有考慮過其他券商就敲定了華商，也是因著這層關系。

只不過Alan做完這個項目后就回香港了，臨走前將當時還是正從承做崗往承攬崗轉的蘇世杰引薦給了辛紅茂，告訴他這個年輕人不錯，值得栽培。

蘇世杰也不負Alan的期望，這些年一直將恒茂服務得很好。

只可惜辛紅茂年事已高，如今已到了頤養天年的年紀，不久他的長子辛強就要從老辛董手中接過恒茂了。

辛強與辛紅茂則完全是兩種風格，少了父親身上的書卷氣，反而多了些江湖氣。

恒茂內部一些管理層對其頗有怨言，但無奈血濃于水，最終恒茂還是要交到辛強手中，也不敢得罪辛強。

比起蘇世杰，辛強似乎也更喜歡與Tony來往，二人已經熟絡到稱兄道弟。

看眼下這情景，若是真的搭上了辛強這條線，Tony大概是要卸磨殺驢，逼走蘇世杰了。

只是王凡想不通，Tony又要逼走蘇世杰，又要開掉林娜，他到底想干嘛？

唇亡齒寒，自己又能幸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