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Vicky的電話語焉不詳，但王凡還是忍不住往中銘的退款原因上聯想，Tony雖然喜歡胡攪蠻纏，但有一點確實說對了，中銘資本的退款根本不是什么集團的統籌安排，而是借口。

王凡猜測因為聽到了恒茂那邊出了些什么問題，但又不宜宣揚，只好找了個借口推到集團的頭上。

這個問題，會與清風的爆料有關嗎？

一直折騰著搞清楚自己身上的重生事件，讓王凡差點忘記了，恒茂在周五會被爆出財務造假的丑聞。

王凡也不是沒有擔心過這件事，第一次重生的時候，她就小心地試探過蘇世杰的口風，但她一直信賴的蘇世杰都表示不會有問題了，自己就未再多想。

如今又從側面隱隱印證了恒茂可能存在問題，王凡的心里隱約有些不安。

說來有些慚愧，雖然已經在投行部浸淫了三年，但對于項目的風險判斷，王凡還是有些抓瞎。

畢竟從實習生時期起，還未經過什么體系化的培訓，王凡就已經開始懵懵懂懂的靠著自己的理解寫報告了。

承做的工作內容說難難，說容易也容易，主要是拿著審計報告、評級報告、法律意見書等專業機構出具的材料進行堆砌，最終拼湊出一份長達數百頁的募集說明書，最難的部分竟是在于格式規范和不要出現錯別字這樣的制式化問題，至于自己的見解和判斷，那是不需要的。

在這樣的工作狀態下，被項目積壓得無暇喘息的王凡，更難以有機會去全面學習如何判斷一個項目的好壞，反正Tony丟給她一個客戶的聯系方式，她只消將材料清單上的材料收集齊全，就可以完成自己的報告，所有人都省心。

大量重復性機械性的勞動，讓王凡早已失去了對市場情況甄別的熱情和能力。

即便是已經知道恒茂項目會被爆出財務造假的丑聞，蘇世杰的三言兩語，也讓她相信這一切不過是商業上做空的策略。

如今聽到Vicky與江叔的對話，又在王凡心里埋下一顆懷疑的種子。

Vicky與王凡相比則是另一種光景，銷售崗的工作，不需要什么案頭工作，卻需要保持對市場高度的敏銳性。得益于她家里的環境，Vicky幾乎不需要做什么努力，就自然而然地養成了這樣的能力。

這是背景干凈得如同一張白紙般的王凡永遠無法企及的能力。

原本恒茂財務造假一事幾乎快要被王凡拋之腦后了，如今陰差陽錯，聽到Vicky這邊的關系也說恒茂可能要出問題，王凡才驚覺清風的爆料看來都是真的，甚至業內已經有不少人提前收到了消息。

王凡有心再向Vicky打聽是否還有其他的消息，但發現自己這副樣子看起來很像是在刻意尾隨偷聽。

猶豫再三，等Vicky快走出電梯間時，王凡快速折返，按下了下樓的電梯按鈕。

于是便有了兩人在電梯里的“巧遇”。

電梯行至二樓，Vicky下了電梯，王凡也跟了出來。

“對了小凡，有件事挺不好意思的，我正打算一會兒跟你說呢，中銘那邊剛給我打了電話，說集團那邊要抽調這筆資金去別的項目上，這次需要先給他們退下款，下一期他們再投哈。”

對退款一事王凡心中雖早有了預期，但對背后的原因王凡之前卻的確未曾刨根問底。

“怎么突然要退款呀？中銘那邊是覺得恒茂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沒有，就是集團需要抽調資金，恒茂這么優質的客戶，這次不能投，中銘也覺得挺可惜的。”

Vicky還是沒有將江叔告訴她的真實原因說出來，仍然用之前同樣的理由來敷衍王凡。

但Vicky不知道的是，剛剛的那一番對話，王凡早已聽了去。

王凡不明白Vicky為何要刻意隱瞞，但也知道再問下去不會有什么結果。

如果恒茂真的有財務造假的問題，Vicky難道不是該馬上匯報她的領導馬璇，讓公司暫停恒茂項目的發行嗎？

難道自己理解錯了，恒茂并沒有太大的問題？但自己又的的確確聽見了Vicky說恒茂出了問題。

王凡有些糊涂了。

“啊……好吧……那我得趕緊找我們楊總匯報下，我先上去了哈。”

王凡只好打個哈哈告別Vicky。

不管中銘資本退款的原因是不是因為恒茂出了問題，自己立刻找Tony匯報，早點走接下來的流程，總歸不會有錯。

既然眼下什么都沒有切實的證據，那自己作為項目的經辦人，只能正常向前推進項目。

王凡知道自己無憑無據，若貿然去跟Tony說恒茂有問題，只怕Tony會當自己是神經病。

原本她存了一絲希望，那就是能從Vicky這里獲得消息的支持。

但顯然如今Vicky并不愿意將中銘退款的真實原因說出來，為了怕Tony訓斥自己道聽途說，王凡只得當作什么都沒聽到，只揀中銘資本要退款這件事匯報。

在向Tony匯報的時候，王凡刻意強調了一下，這個結果是她主動找Vicky那邊追問才得來的。

“楊總，咱們今天就要截止募集了，現在中銘退款產生了一個億的缺口，光靠今天向自然人募集恐怕是很難湊夠的，您看是不是向李總那邊申請一下用自有資金補上？”

申請自有資金，并不是公司提供的無償福利，業務部門是要向公司支付資金占用費的，至于費率的高低，那就需要領導們之間先打好招呼，之后經辦人員才好走流程。

前事不忘，后事之師，王凡這個周二特地在早上十點前就將中銘要退款這件事情早早坐實了，以免落了Tony口舌，將不及時的鍋扣在自己頭上。

王凡匯報完后就等著Tony風風火火地聯系Andrew并下指示讓自己走流程了，但一反常態的是，Tony在聽完王凡所言后，只是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對王凡的話不置可否。

王凡被Tony這副樣子有些嚇到，難道Tony經不住這么大的打擊傻掉了？不應該啊？這點事情對見慣了大風浪的Tony來說不算什么吧……

“楊總？”

王凡小心翼翼地試圖喚回Tony飄走的思緒。

“啊……行我知道了，沒啥事你先出去吧，我一會兒還有個會。”

這模棱兩可的指示讓王凡有些摸不著頭腦，看Tony的樣子好像并沒有打算去找Andrew申請自有資金，那自己到底還需不需要起流程？

為了怕會錯Tony的意思，王凡決定找林娜參謀參謀。

“林姐，走，下去溜達溜達買杯咖啡。”

這是二人要講一些在公司里不方便說的話時的信號，林娜會意地披上外套，跟王凡一前一后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