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愛你，是花開的聲音，悄悄想你，是月落的聲音，舍不得放掉手里捏的那個名字，卻再聽不到獨一無二的嗓音。

忘川的身體看似已經被他用靈力修復的差不多了，但是他已是強弩之末，巨蟲之死讓他的靈力所剩無幾，他的嘴角還在不斷對外淌著鮮血。他鮮紅的手持著最后一支箭對準了小公主的脖子，公主杏眼圓睜，淚水混著血漬在蒼白的臉頰蜿蜒，哽咽聲像是被掐住脖頸的夜鶯。我的心臟在胸腔猛烈撞擊，卻只能看著那支箭隨著他顫抖的手腕一寸寸逼近小公主脆弱的咽喉。

“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她是你妹妹了吧？我親愛的老大？”忘川陰笑道，“你只要主動跳下去給我的巨蟲陪葬，我就保她不死，你們幽冥家的人多一個少一個不都一樣嗎？哈哈哈哈哈！”

我咬著嘴唇一聲不吭。

“我真的……在你眼里……就是……一個棋子嗎？你與我說的那些……誓言……都是假的嗎？”這時小公主的聲音在空曠的刑房里響起，她不顧箭矢在她的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顫抖著扭頭看向忘川，睫毛上凝著的淚珠將瞳孔暈染成破碎的星河。

忘川見狀急忙將箭矢拿遠了一點，他看著梨花帶雨的小公主愣住了。

雖然隔的較遠，但我還是注意到了他不經意間的這個舉動，心里便打起了算盤，看來他是不愿意傷害小公主的，我要是告訴他我并不在意我一直未見面的妹妹他會信嗎，他會情急之下殺了小公主嗎，看來只有冒一次險了。

“嗖！”是箭離弦的聲音，還沒等我說話，一只棕色的長箭從角落里射了出來，撕開了凝重的空氣，直直地奔向還在愣神的忘川！

“躲開??！”我青筋暴起，可是為時已晚。

“噗！”鮮血四濺，那支箭從小公主單薄的脊背深深地插了進去，穿過了心臟，從那朵嬌嫩欲滴的彼岸花穿了出去，箭鏃上還掛著幾片破碎的霓裳殘片。小公主用盡全身力氣踮起腳尖，嬌小的身子擋在了忘川身前，濃濃的陰氣順著傷口涌出，化作一縷縷黑煙消散在空中，再也凝聚不起來了。

“你……還沒有……回答我……”她的聲音破碎得如同風中殘燭，帶著化不開的眷戀與不甘。染血的指尖徒勞地抓著忘川的手臂，卻終究抵不過生命流逝的力量，緩緩向下滑落。

忘川瞪大了雙眼，看著眼前這令他肝膽俱裂的一幕，整個人僵在原地。曾經暴戾如修羅的眸中，兇狠的光芒瞬間破碎，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的慌亂與茫然。他顫抖著伸出手，將逐漸冰冷的身軀小心翼翼地攬入懷中，感受著那縷若有若無的氣息在懷中消散。

“不……不是……我……”一滴黑色的淚水從忘川的眼角悄悄地滑落，在空中逐漸變得清澈，如同被洗凈了千年的戾氣，最后化為一滴清水墜在小公主血染的衣裙上。

“不是？那……好！”小公主染血的指尖在箭桿上摸索，她緊緊爪住箭身，顫抖的身軀卻突然繃緊。忘川還未來得及看清她眼底決絕的神色，帶著刺骨寒意的箭尖已穿透他的前胸——溫熱的血順著箭桿蜿蜒而下，澆在他驚愕的面容上。

“你瘋了！”忘川想要推開懷中的人，卻被她死死箍住脖頸。鋒利的箭頭裹挾著撕裂感刺入心臟，劇痛讓他喉間發出野獸般的嗚咽。染著妖氣的箭身一觸及他的血肉，竟迸發出刺目金光，仿佛萬千太陽同時墜落，金色紋路如蛛網般瞬間爬滿他的皮膚，灼燒著每一寸筋骨。

“為什么......”他顫抖著吐出破碎的質問，血腥味在齒間蔓延。小公主染血的唇角勾起一抹釋然的笑，溫熱的呼吸拂過他耳畔：“說好同生共死的呢……你忘了嗎……”

“不!”隨著一聲震天動地的咆哮，忘川周身的金色光芒轟然炸裂。細碎的金光如流星墜落，在觸地的剎那化作一灘死水，濃稠如墨，再無半點漣漪。

小公主癱倒在地，跌倒在那一片死水中，“小星……對不起……孟婆湯是我下的……”氣若游絲的話語裹著濃重的悔意，像是用盡了她最后的氣力。話音未落，她的雙眼便緩緩闔上，睫毛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珠。她的身形開始變得透明，如同清晨將散的薄霧。泛著微光的輪廓漸漸淡去，只留下一朵枯萎的彼岸花?；ò牝榭s著，失去了往日的嬌艷，黯淡的紅色仿佛凝固的鮮血。當最后一片花瓣無聲飄落，幽藍的火焰突然竄起，貪婪地舔舐著花瓣，燃燒著周圍黑色的死水。

火焰映紅了整個刑房，熱浪灼得人眼眶生疼?？粗翘鴦拥幕鹈纾路鹩邪唁h利的刀在剜著我的心臟。

我死死盯著滿地狼藉，喉間泛起鐵銹味，竟未察覺剛剛箭矢飛出的陰暗處有一個人走了出來。直到一道癲狂的笑聲刺破死寂——那個握著金色長弓的身影踉蹌著撞進火光里，殘缺的右肩空蕩蕩地晃蕩，凝結的乳白色汁液混著血珠，像詭異的藤蔓般順著鎖骨蜿蜒而下。

“我殺了公主？我殺了公主！”她突然將長弓狠狠砸向地面，金屬與石塊碰撞出尖銳的鳴響。“這不是真的！我明明瞄準的是忘川的位置?。　彼p膝重重磕在破裂的地面上，濺起的火星燙紅了她布滿血痕的小腿，她卻渾然不覺，燒得發黑的左手瘋狂扒拉著灰燼，指甲接連斷裂也不肯停下。沾著腐葉的指尖時而攥住一縷灰燼，時而徒勞地抓向虛空，破碎的嗚咽混著神經質的低笑，在空曠的場地里回蕩：“我本就罪該萬死……”

幽藍火焰舔舐著她破爛的裙擺，將她扭曲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她忽然仰起頭，瞳孔里翻涌著渾濁的血絲，對著空曠的刑房喊道：“百鬼，殺了我吧！算我求你了！”

我向她走去，但是一言不發，見我沒回應，她將頭深深地埋了下去，熱浪掀起她的發絲。

“走吧……”這話像是說給她，更像是說給自己——說給這被幽冥事業炙烤得千瘡百孔的殘魂。

她突然踉蹌著撲過來，破碎的指甲死死抓住我的衣角：“您要趕我走？我能去哪？我只有死路一條了……”她的哭嚎混著周圍巖漿的沸騰聲，震得我太陽穴突突直跳。

“不……去人間走走……忘掉這里的一切吧……”我深吸一口氣。

看著大門上僅剩的兩團火焰，紅色的還在劇烈地燃燒著，而藍色的那個卻若隱若現，“那支箭……用你自己的樹枝做的吧？”

“對，我已經是個沒有修為的廢物了，跟你去陽間又何必呢……”說著突然發出癲狂的笑聲，殘缺的袖管掃過滾燙的地面，濺起的火星在她潰爛的皮膚上灼燒出焦痕。

“修為沒了可以練！”我揪住她的衣領將她抵在石壁上，聽著自己近乎嘶吼的聲音，“夏林千雪沒有是真的沒了！眼前一心求死的你，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她！”

“可是……”她顯然是被我的氣勢所嚇到，吞吞吐吐地說道。

“只能說我的地獄磨人意志的效果還是太顯著了。”我打斷她，松開了手。

我走到門口，撫摸著上面古老的圖騰，那只骷髏“咯咯咯”笑了起來，隨即那扇門便伴隨著巨響打開了。門口被忘川河水沖的是一片狼藉，滿地殘垣斷壁，總監也不知去哪兒了，估計是知道這里兇多吉少逃命去了吧。

“右手邊。”我輕聲說道。

小夏遲疑了一下還是把手放了上來，不一樣的是，這次她抓得很緊，像是怕我下一秒會從她的世界消失一樣。她揉了揉她空洞而紅腫的眼睛，抬起頭對我苦笑了一下。

那幾級臺階依舊停在門口的不遠處，上了臺階，上升，再上升，懸浮的樓宇間，影影綽綽的鬼物如同被驚動的魑魅，先是窸窣的衣袂聲如潮水漫過回廊，緊接著千萬雙幽綠瞳孔同時亮起，在血月映照下，恍若星河倒懸。隨著我抬手示意石階停駐，整座地獄突然陷入死寂。

他們似乎知道我發現了他們，全都齊刷刷走了出來，在樓層的邊緣站成一排，整齊劃一，正氣凌然。

“一！二！三！”是總監渾厚的聲音。

“歡迎老大回歸！”萬千鬼差同時單膝跪地，十八層地獄里回蕩的不再是痛苦的哀嚎聲，而是鬼差們喜悅的歡呼聲。

“你們……怎么知道？”我有點摸不著頭腦，我這不是才出來嗎？怎么他們跟排練過的一樣？

“誒呀，忘川練了那么久的巨蟲不就是用來對付您的嘛，今天一看到那玩意兒氣勢洶洶奔著下面去了我們就覺著不對勁了！”“對啊對啊，這不明擺著的嘛?！薄皩α耍莻€金珈，我可是跟你打賭的啊！我講老大回來了，你偏不信！”“誒呀，你那要的有點多了，黑曜石，那么貴！要不減點？”……鬼差們七嘴八舌地議論了起來。

黑曜石？好像在哪里聽過……對！隊長說過！還有寶座！好像和眼睛有關……我頓時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