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章仔細回想了一下三年前這位風光無限的狀元郎，意氣風發聲名鵲起，還能在一眾進士之中維持謙虛自持，在瓊林宴上也是舉止謙恭端正寬和。

當初祖父知道了狀元郎的名號之后可是在書房坐了好久，后面更是誰也沒有告知就直接自己去了瓊林宴。

他聽父親的說法是，以為祖父會心軟姑母和表姐一家，不曾想，祖父竟然第二日便上書皇上，奏議取消前三甲必須留任翰林院修饌的慣例，所有考中的進士必須外放進行績效考核。

是以顧方逸一個龍章鳳姿的狀元郎，去了北地任職三年。

不過，這位狀元郎家里的那位嫡長子著實雅曠有智，俯仰可觀。

未來成就必然不會輸給他的父親。

“就是有一點稀奇得很，這位狀元郎和他的雙胞胎弟弟長得竟然一點都不想像，氣質也不一樣，一個文質彬彬似青蓮謫仙，另一個卻氣宇軒昂鋒藏鍔斂，稀奇。”

“你這么說我也想起來了，我就覺得那個二少爺像是在哪兒見過，京都之中有這般人物我不應該不知道啊。”

“說起來，我聽這府里的下人說，這家的庶小姐下個月要嫁到京都，還嫁的是京兆府尹加的庶子！這門楣不相當啊！”

“顧家這是拿了多少本事能跟京城的京兆府尹扯上關系？唉？明章！你們家老爺子幫忙了？”

“什么啊！這個事兒不用問明章，你得問我！

我可是聽說了，這狀元郎如今不是娶了續弦，這位繼室就是出身戶部尚書周家，周家的那幾個先前不是去了一趟北地游學？

就是在那兒順路看望這位繼室夫人，這不，跟隨他們一同游學的京兆府尹家的那位庶子，回來就跟家里提了要娶這顧家的小姐為妻！

你們說，這里面能沒有什么事兒？”

“哦～”

一長串的恍然明悟之語氣。

“不是！京兆府尹竟然同意低娶小官宦家的庶女進門？”

“難說不是看中顧狀元的未來可期。”

“我覺得周家在這其中必然也出了力。”

“還有葉家，啊不，是鏞老王爺家！”

“說起來有些不好聽，可這顧方逸其實也是在娶妻子這件事情上頗有高屋建瓴之技術啊！噗哈哈哈！”

“算了，想那么多作甚，不過是個小官兒，往后還有接觸都是上天給他們家開后門了，要不明日我們就出發離開吧，在這兒已經待的夠久了，繼續走水路去云南也得好幾日。”

恰巧此時，傳膳的下人帶著一溜兒舉著托盤的丫鬟進來。

“說的對，青皂，明日出發去云南，記得提醒我，咱們得好好謝謝顧家這次的援助，謝禮得備足。”

“難得難得，你喜愛交友，好友知己遍布天下的裴明章竟然有一個不想深交的人？”

“可萬不要再說了，這小顧公子的祖母當年是跟鏞老王爺斷過親的，明章一個小輩，能違背長輩的意愿嗎？哈哈哈”

下人們安安靜靜將菜式都擺上桌，裴明章拿起筷子點了點那最后開口的少年，面上依舊是溫和淺笑，心里卻想要反駁那人的話。

斷親？血脈深情不是那么輕易一紙文書就能斷掉的。

…

前廳，所有人圍坐了三桌，實在熱鬧。

“哎呀，妾身倒是忘了，雁西這個兒媳這是第一次見到主母婆母吧，方才只見禮問安可是不妥呢，如今正經的婆母回來了，先前的懶勁兒可是不能再有了，侍候婆母，相夫教子，彥西以后可是有的忙了！呵呵呵。”

主桌上原本一片和諧的，柳姨娘話音落下，場面一時之間凝滯。

周雁西一邊照顧著懷里剛剛抱過來的兒子顧云錦，一邊注意著旁邊桌子上幾個孩子的言談舉止，聽到柳姨娘又發瘋真是氣了個半死。

張口閉口雁西雁西的，我們很熟嗎？

一個未婚先孕的妾室，不知道夾著尾巴做人，最起碼的安分守己都不會，上躥下跳跟個螞蚱似的！

周雁西想著，就一面慌慌張張站起身，不知道是不是該真的上前侍候婆母用膳，滿面猶疑，另一面卻在心里暗狠狠地想著如今婆母終于來了，柳姨娘這個小螞蚱可是想蹦跶都蹦跶不起來了！

就從方才公公和柳姨娘在婆母面前敢怒不敢言又吃癟又憋屈的樣子，周雁西便能斷定，這家里如今最不好惹的人物回來了。

你柳姨娘就算是對老爺有養育之恩又如何，在這個家里，你的身份終究是妾！

老爺終究是有自己的親生嫡母的！

往日里跟自己這個正經老爺的嫡妻搶管家權，自己礙于所謂孝道一再忍讓。

寵妾滅妻的公公和拎不清的老爺也是一直就這樣“稀里糊涂”地任由柳姨娘和她的女兒顧方菡一再作妖。

眼高于頂自視甚高的顧方菡一沒有上好容貌，而沒有驚世才名，偏偏一心想嫁個高門大戶，這個看不上那個瞧不來，最后竟然看上了京兆府尹家的那位庶子！

若不是父親拼著老臉上門去，顧方菡私相授受的名聲就得在京城里給顧方逸這個狀元郎的身上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母女兩個都是攪家精！

“啪！哐當！”

林徵笛直接將自己手上的碗筷扔到柳姨娘面前，驚得幾個小輩的筷子都拿不穩，貓悄兒地往主桌看。

“孔姨娘！你過來！主母是主子，妾室就是奴仆，你一個奴仆怎么能坐主桌？

來，先來給你的正經主母侍候用膳，侍候地好好的，給那個不知道吃了什么給黑心養大了的賤人做個榜樣！”

孔優?低著黑沉如鍋底的臉，狠狠平息一下心中的憋悶和厭惡，等到抬起臉，先是看向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顧方逸，咬著牙，又看向顧云朗和顧云嫣，微不可查地搖搖頭，站起身，走到周雁西身邊。

就真的拿起來公筷，給周雁西布菜。

周雁西驚呆了，還能這樣指桑罵槐，啊不，是一石二鳥，給兩個姨娘都立了規矩啊！

卻也知道這是婆母給自己出氣，十分心安理得地將孔優?給布的菜都吃了，還煞有介事點點頭很是滿意的樣子。

顧云朗低著頭，閉著眼睛，仿佛只要不看到就能擁有不知道母親的委屈，一雙手還抓著顧云嫣的衣袖，不讓她離開座位。

這個時候最是不能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