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如同火山一樣爆發了。

“哎喲，人家族學的補助，再少也好歹是錢吧？”梁氏咬牙切齒的笑道：“咱們的阿生這是怎么了，銅錢沒有，鐵錢也沒有，就拿張白紙回來？”

梁氏笑著湊近對老太太說：“娘，別是阿生補助拿了個恐怖的數。學堂一時半會給不出現錢，給咱們家打個欠條吧？”

老太太知道梁氏故意刻薄，但想到剛才金氏言語中諷刺自己把藥丸浪費在大寶二寶兩個孫子身上，心中也是一股不滿。

梁氏這里滿心準備好好收拾一下金氏，沒注意到旁邊兩個兒子給自己猛猛打眼神呢。

老太太面無表情的說道：“進了族學，家里就是少一個勞力。咱們家自祖上攢下了十多畝良田，兩個山頭林地的家產，總不能靠咱們這些婦道人家去維持吧？”

站起身，拿起鹿首拐杖，老太太氣勢又增強幾分：“本村的佃戶，知根知底的早有人家雇傭。村外來的，也不知從哪客遷而來，偷奸耍滑出工不出力，咱們家不養這種廢物。”

“三個小孫子已經成年，本就是家里的壯勞力。現在全都入了族學，雖然光宗耀祖，但族學補貼是萬萬不可少的。沒有足額補貼，這族學還不如不去！”

隨著老太太那個“去”字話音落下，配合的還有她鹿首拐杖頓地的聲音，嚇得大寶二寶兄弟一個機靈。

得了老太太撐腰，梁氏更加得意：“我家男人雖然整年不沾家，田地里沒出過半分力。但他跟著入股的商隊跑，每年賺回不下十貫銅錢！就這樣，我們家養得起佃戶，本就該多分著點田地不是？”

這個場景練云生熟悉，每次練家人聚得齊一點，話題的核心就是那祖傳的十多畝良田。

這些田地距離水源近，肥力足，每年產的稻谷是家里的重要收入來源。

自己耕種，成本就是自家口糧。交給佃戶，那收入肯定是要薄上幾分。如果大寶二寶和練云生，今年第一次沖擊族學失敗，那就要馬上轉為家里的全職勞動力了。

大寶二寶一個月合計一百銅錢，這價格能請三五個佃戶幫工，更別說兩年后族學畢業還能優選村里好的職務賺更多。

此時此刻，兩個半大小子就是練家的未來希望。

同樣進族學的練云生，如果沒有等價的補助，其實核心問題就是被判定為價值不高，未來前途暗淡——還不如早點去種地！

金氏哪里能忍三嬸這個德行，馬上譏笑道：“呵呵，也不知道誰耗了家底，才從族學換來這三瓜兩棗的。如果是我家阿生得了藥丸提升，必定不止這點打發叫花子般的銅錢回來。”

“你怎么知道阿生用了藥丸，就能得更多族學補助？白日夢早點醒啊二嫂！”

“你怎么知道就不能呢？得了便宜別賣乖哦三嬸！”

金氏和梁氏開始進入車轱轆話對飆，進入了邏輯死循環中去。

“娘！你先看看阿生帶回來的東西……”

練二寶心思比大哥活絡，知道再不拉住老娘，后面就要禍事了，趕緊扶住自己老娘的手阻止了死循環。

梁氏只是刻薄，但并不傻，看到自己小兒子一邊阻止一邊各種眼神示意亂飛，心中暗道不好。

金氏察言觀色，知道事有不對，馬上轉身笑著對練云生說道：“我兒，從族學拿回了什么，只管給過來瞧瞧。”

練云生點點頭，拿著那張紙條上去，老太太和三個婦人一起注視下來。

這是一張字據，上面寫著簡單的幾行字——族田三畝，即日劃撥，依此憑證。

再下面，就是日期和族學印章。

“族田三畝？”

堂上四個婦人，全都驚呼出聲。

所謂的族田，就是家族中歸集體所有的田地，一般都是最最上佳的良田。而這些族田，是需要族人額外提供勞動力耕種，算是家族攤派的勞役。

大白話來說，就是地是族里給的，勞動力是全族承擔的，收獲是自己的……

梁氏有些眩暈，全靠小兒子扶著才站得穩。老太太目光驚疑，但總歸是喜色逐漸涌上臉面。金氏的眉眼開始準備飛揚，而大嫂周氏已經做好了看梁氏吃癟的準備。

練云生嘴角隱隱有點苦笑，這是他先前跟三族老商量時換來的東西。

如果直接拿那張元鈔，只怕會引來很多麻煩。比如兌換麻煩，保管麻煩。

但最麻煩的，還是這個嚴重折壽的消息，傳開后會打擊族人對進族學的期望——種田只忙農事，入學英年早逝？

所以為了掩飾，也為了補償，最終練云生跟三族老將補償的元鈔，換成了短期收益不扎眼，但長期收益穩妥穩賺的族田劃撥。

當然，練云生也想著自己如果確實只剩下十年壽命，那金氏有這三畝族田，也足夠養老了。

這一世的母親，感情也是實打實的。

老太太加上三個兒媳婦，緊急從面上的語言交鋒，轉為利益籌劃去了。

練家目前沒有正式分家，只是住所分開，財產卻還是共通。三畝族田，自然是成為了練家新增硬資產而不是金氏或者練云生的私產。

為小家族增加了資產，自然收益上要有點說法，金氏占著優勢大開大合，守方梁氏也錙銖必較，老太太想傾向于三兒媳但又不能過于拉偏架。

三個小一輩的，早就見怪不怪，給長輩們自己折騰去，三人卻聚在院子里的水缸邊上。

練大寶首先問道：“阿生，你那什么元鈔……”

練二寶踢了大哥一腳：“大哥！塾師大人說了，這事要保密！”

“哦哦！對對，族田也蠻好，也蠻好！”練大寶嘿嘿一笑：“不管她們怎么吵，今晚肯定一頓好吃的少不去了。明天咱們家，還要在院子和門口擺起流水席呢！到時候來吃席和送禮的，要熱鬧得不行。”

練云生已經不是少年心性，對吃席這種事情也不怎么上心。隨便跟兩人應付幾句，就借口去茅房跑到后院。

安心的蹲在茅房里，練云生掃視了一眼洗過的廁籌，這才在面前打開了光屏。

“不管還剩下十年還是八年的壽命，這一份族田也夠回報母親的養育之恩。”練云生暗中感慨：“就算壽數嚴重縮短，但這一生畢竟還是踏上了前世想都沒想過的超凡之路。只要修行個五六年，未必不能逆天改命！”

“雖然現在我只是一轉初階，也缺乏修行資源。但畢竟有系統可以咨詢信息和輔助，小黃庭中沉睡的仙蠱也作用不明，但總歸掛開起來，小開也是開！練云生，十年之期也大有可為！”

為自己鼓足干勁，練云生向光屏詢問自己準確的剩余壽命，光屏上有文字滾動。

【宿主壽命還剩下兩年零六天。】

“……”

“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