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一支羽箭破空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擦過蕭太后的耳廓,射進了魚泓志的眼睛里。
太后耳朵上飆出一片血霧,疼痛感讓她從昏厥中驚醒,開始尖叫起來。
李昂本來還擔心叫聲會刺激到魚泓志,但看到他微張著嘴,鮮血從眼眶中流出,身子不再動彈慢慢往后倒去,便放下心來。
金吾衛迅速持刀上前,先把太后和魚泓志分開,再對這位曾經的右神策軍中尉瘋狂劈砍,恨不得把他剁成肉泥。
一代權傾朝野的宦官魚泓志,也同他的搭檔仇士良一樣,就此伏誅,死無全尸。
之后自己只需調動兵馬對北司血腥屠殺清理一番,革除掉樞密使這個職位,再把信得過的人安插進神策軍中尉的位置。就可以極大程度的收攏政權和兵權了。
壓在自己頭上的四座大山終于倒下了一座,李昂不免有些欣喜。
這是自己中興大唐的第一步,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平衡朝堂官員的權力,努力搞錢,對藩鎮分化制裁,提高百姓的生活待遇,最后統一國內對外征戰打服那群異族。
唉,宦官勢力一倒,這日子頓時有盼頭起來了。
李昂回頭看去,剛要夸贊下李炎膽大心細,射術竟然如此精湛,卻不想羽箭還在他的弦上并未射出。
他有些疑惑,正要出言詢問,吳彥恭放下手中的弓箭,從精舍門外的陰影里走來,對著李昂行了個軍禮。
“原來是吳將軍,你怎么在這?來的可太及時了!替朕解了這個難題,朕要重重賞你!”
李昂驚喜的握住吳彥恭的手,給后者都弄的有些激動臉紅。
這種頂級神箭手自己怎么也得討好,最好能征召來,給朝廷給自己效力。不來也行,以后削藩戰斗時放放水,少出點力。
“稟圣上,在下和弟兄們奉命在閣外的太液池洗刷身上血污,聽聞魚泓志這廝躲在閣內,難以處理,便立功心切,游到島邊爬上山崖,剛好看到他激動劫持太后的一幕?!?
說著,吳彥恭跪下來拜倒:
“在下眼看事情緊急,倉促出手,不得已令太后受傷,還請圣上懲罰。”
怎么可能罰你嘛,朕愛你來不及呢,要不罰你多背點錢袋可好?
替朕解了兩難境地也太好了,朕可不想和劉季一樣留下個“吃肉羹”的美譽。
李昂一連說了幾個“好”,這才把興奮的心情壓下。
吳彥恭還以為圣上打蛇上棍,真要懲罰自己,有些無語,只得把頭埋得更低。
李昂反應過來口誤,趕緊把吳彥恭扶起。
“韓將軍的沖鋒陷陣,蘇將軍的貼身護衛固然立下赫赫戰功。但陳將軍的萬軍叢中取敵將首級和你的箭無虛發一招斃命才是真正的奇功!”
“你二人殺了叛軍兩名領袖,朕定會重重封賞!”
吳彥恭拜謝,口稱圣上恩德。
李昂滿意的點了點頭,走到李炎身邊,拍拍他的肩膀,在心中感嘆道:
李大和趙大啊,我的弟弟和你的弟弟,似乎不大一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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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領金吾衛查抄完北司和幾個叛黨高官的家,李德裕隨著幾個護衛策騎從大明宮角門出來,他已經一日夜沒合眼了,身子早就疲憊不堪,心臟還有些悸痛。
老了啊,李德裕在心中感慨一句,不由加快了速度,打算早點回宅邸休息,明日還有很多善后的事需要他去解決。
剛到宣平坊,入目的情形就使他大吃一驚。
宣平坊并不是熱鬧所在,內里住的大多是達官貴人,閑雜人等很少,比起寸土寸金的平康諸坊,算是個清靜住處。
然而此時,從自己家門口出來,一直到十字街心,原本冷清的街道被擠得滿滿當當,無數人扶老攜幼,拖家帶口,擠在屋檐下遮風避寒。
他看到裴詔正帶著人沿街指點,哪里施粥,哪里生火,哪里劃出區域,哪里圍上草席讓男女分開便溺,林林總總,巨細無遺。
坊正跟在裴詔屁股后面,像個狗尾巴一般,指哪兒打哪兒。
除了本坊的坊卒,附近巡邏的幾個十六衛也被使喚起來,在街頭維持秩序。
見李德裕回來,裴詔趕忙恭敬行禮。
李德裕也在馬上點頭示意:
“你爹放你出來了?這是怎么回事?”
裴詔抿抿嘴,在心中組織了下措辭。
“李公,昨夜宮內大亂,今日長安城刀兵相見,血流成河。有不少惡徒歹人趁亂行動,燒殺擄掠無惡不作,這些人都是周圍各坊來避難的,我躲在家里有何用,出來能盡一份力也是好的。”
李德裕在心中贊嘆了聲,自己沒有看走眼,隨后疑惑問道:
“那他們怎么不去南衙或者府臺,來我這干嘛?”
裴詔只覺一陣無語,百姓為啥來你家避難你自己心里沒數嗎,還不是因為你得到圣上信任管著十六衛。
再說了,現在十六衛全在大明宮內,南衙里值守的怕是還沒護衛你家的多。
裴詔不動聲色,開口解釋說:
“李公,南衙十六衛都被你抽調走了,如今是個空殼。府臺吏從被鄭注的鳳翔牙兵殺怕了,人早就跑沒影了。如今長安城的治安就是一張薄紙,一捅就破?!?
李德裕有些臉紅,尷尬的咳嗽了聲,嘆息道:
“水落而石出,一場叛變倒也讓城內的這群渣滓全都顯露出來了,說不準也是好事,就是苦了這群百姓了?!?
說完,他看著自家門口這熙熙攘攘的人群,咂舌道:
“來就來吧,也不至于這么多吧!”
裴詔作答說:
“李公,白天有伙賊人混進坊內想作亂,被你家護衛帶人拿住,砍了腦袋掛在坊門上,此后歹人就不敢來了。周圍的百姓看見,都紛紛來投。我想著李公有好生之德,不能寒了百姓的心,便替你下令盡數接納。先是騰出空宅安置,后來安置不下,只好留在街上。”
這時旁邊的坊正陪著笑臉說道:“李相公,為這事裴公子還和不遠處的高家吵了一架。高家房舍多,裴公子讓騰出幾間,不答應,說他謀奪自家產業。裴公子這么好的脾氣也氣的不清,當場放了幾句狠話,可把高家嚇得不輕?!?
這高家是大唐驍將高霞寓之后,仗著祖宗封獲郡王和太保,一向囂張跋扈、目中無人。
這些權貴哪里會管平民的死活。
李德裕有些好奇裴詔說了啥,剛要詢問,但看著街頭的人群,頭皮一陣發麻,又沒了說話的欲望。
裴詔打著自己的旗號收容百姓,固然是在作善事,可這隆冬天氣,萬一天降大雪,街上的人起碼得死一半!
自己本來還覺得城內騷亂有些騰挪的空間,突然間可就迫在眉睫了,這事無論如何也耽誤不得,還是早些平定為上。
“裴詔,你多幫幫忙,柴火熱水不能斷了。我去找圣上稟報,早日把這長安城亂象消滅。”
裴詔拱手行禮道道:“李公,盡管放心好了!”
護衛牽著馬,李德裕小心避開街旁的百姓,回頭駛向大明宮。
此時已經入夜,雖然道旁燃著篝火,仍寒意侵體。遠處隱隱傳來嬰兒的啼哭聲,又被大人喝止。
李德裕勒住馬,叫來裴詔,低聲道:“這樣不行,你去請對面教坊的姑娘們幫個忙,就在街上搭幾個臺子,有什么唱什么,歌舞百戲都行,備上湯水點心,鬧個通宵!貲費按平常的兩倍給,先把今晚頂過去,就當是過節了?!?
裴詔臉上有些為難,小聲說:
“李公,怕是那群姑娘不聽我的吩咐啊?!?
李德裕大手一揮,信心滿滿。
“進門報我的名諱,就說我讓的,她們肯定聽!我和她們太熟了!”
裴詔深深看了他一眼,趕忙去敲教坊司的門。
李德裕也不再遲疑,快馬加鞭往宮內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