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手刃仇士良
- 挽中唐于既倒
- 空啼啼
- 3143字
- 2024-07-02 17:37:50
金吾左仗院面積巨大,昔年待漏院未建時,百官在此等候上朝,因此房舍眾多。又因為金吾衛負責巡視京城,捉拿不法之徒,院內還有監牢用來關押囚犯,眾人一路上也是看的興致勃勃。
沿途一路都有金吾衛軍士在等候,都是徒手,未攜帶兵刃。道路兩旁張掛著紫羅帷幕,看來早就準備好圣上親幸此處。
李昂回頭看向躬著身子埋頭小跑的韓約,問道:
“韓將軍可帶兵器了嗎?”
韓約早就被宦官淫威嚇破了膽,呼吸急促,十分緊張,大冷的天,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直淌下來。
他拱手答應,猶豫良久,都快把嘴唇咬出血了,這才顫顫巍巍說道:
“回稟圣上,臣按律不該攜帶武器,但為了職責方便,私帶了一把護身匕首,以防歹人。”
仇士良眼神一凌,眉毛都快挑到天上去了,左手指向韓約怒斥道:
“好啊!我看你不是想防歹人,是想行刺吧!”
韓約嚇得魂不守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
李昂擺了擺手,仇士良這才臉色一變,笑意盈盈,親自把韓約扶了起來。
“韓將軍今日怎么如此緊張,老奴和你說笑呢,快起來,看這嚇得,滿頭大汗的,來人,拿手帕來給將軍擦擦汗。”
后面仇士良義子郄志榮聽到吩咐“唉”了一聲,小跑過來遞上手帕,韓約哪里有心思擦汗,但還是擠出一抹笑抹了下臉。
“韓將軍那匕首拿來讓我瞧瞧。”李昂伸手示意,韓約不敢怠慢,趕緊從懷里把東西拿出呈上。
李昂拔出匕首仔細端詳了下寒芒,滿意的點了下頭,又撫摸了劍鞘上鑲嵌的寶石,故意臉露貪婪之色,自然而然的把匕首收到袖子里。
韓約也不敢索要,只能僵立在原地,倒是仇士良替他腹誹幾句,罵圣上連這點財物也要昧下,小家子氣。
隨著李昂的揮手,眾人繼續熙熙攘攘往前走,仇士良還特地把韓約拉到身邊,問他那甘露到底是啥玩意。
韓約哪里有心思回答,只有唯唯諾諾而已。
突然,仇士良像是聽到了什么,停下腳步,有“叮當”幾聲輕響回蕩在金吾衛院內,依稀是兵器碰撞的聲音。
他睜大雙眼,死死盯住旁邊的帷幕,一陣寒風吹過,帷幕卷起,露出幕下一排戰靴。
仇士良腦中猶如銅鐘被撞響,“嗡”的一聲,他經歷過太多了,立即反應過來,雙腳觸電一樣猛地跳起,拽著李昂的胳膊就往院門跑。
李昂此刻還是很虛弱,仇士良的手又如鷹爪一樣牢牢抓住,掙脫不開,只能被裹挾著。
余下的小內侍還奇怪自家老祖宗怎么帶著皇帝撒腿跑了,金吾衛已經開始關閉大門準備上鐵鏈鎖了,隨著“吱呀呀”沉悶厚重的聲音傳來,再愚蠢的人都應該反應過來了,紛紛往外跑,有些小內侍急的摔跟頭,后面的人哪里顧得上,直接在他們身上踩踏而過,一時間哀嚎聲四起。
仇士良朝著關門的金吾衛尖聲怒斥:“一群丘八!要造反不成!這可是誅九族的重罪!給我滾開!”
那些金吾衛嚇得停住了動作,一個個不知所措看向韓約,韓約此時更是嚇傻了,眼神直愣愣空洞地看向一處,嘴巴微張哆嗦著,像是要說些什么,但喉頭堵住了,一個字吐不出來,只有一些涎水順著他的胡子流下,異常滑稽。
眾人沒了阻礙,順利出了金吾衛院門。
以前仇士良哪次出行不是前呼后擁,威風凌凌,當真是氣派無比。
但這時的他完全沒了往日的威嚴,頭發散亂,衣衫不整,甚至跑丟了一只鞋自己也沒發現,他健步如飛只恨自己只長了兩雙腿,李昂被帶著幾次沒跟上他的腳步。
在李訓的安排下,邠寧節度使郭行馀、河東節度使王敢應該帶著各自藩鎮的兵進來殺宦官,但王敢早就因為害怕跑沒影了,邠寧兵也完全不聽使喚,不得已下,郭行馀提劍砍了好幾個小頭領的項上人頭,這才鎮住了這幫兵痞,再在重金誘惑下,眾人叫囂著殺進宮內。
聽到遠處喊打喊殺的聲音,仇士良急的眼淚都要出來了,他拉著李昂,屁股后面跟著狼狽不堪的小內侍,跑到含元殿時群臣早就四散離開了,只剩下李訓一個人在那等著。
仇士良眼瞅沒人了,直接弓腰把李昂背起,嘴上碎碎念叨著金吾衛造反,老奴帶圣上往后殿躲躲,等自己調來神策軍,定把那些造反者殺的連家里的看門狗都剁成肉泥之類的話。
李訓哪里肯放皇帝走,頓時急了,一把抓住李昂的衣袖,大聲說道:“臣有要事稟報!陛下你不能走!”
仇士良眼淚都急出來了,氣得直跺腳,恨不得罵盡李訓祖宗十八代,你大爺的,什么時候了,還在這添亂!
“李相公,金吾衛造反了,再不跑來不及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李訓不聽,咬牙死死抓住李昂,仇士良顧不上和睦,連推帶踹把他弄倒在地。
李訓來不及起身就高聲喊道:
“金吾衛將士!為國效力、替君分憂就在今日!仇士良挾持君王,速速上殿護駕!攔住他!每人賞錢十萬貫!殺了他,圣上親授爵位!”
仇士良目瞪口呆,好啊好啊,我還惦記著勸你跑路,你想的卻是要我命啊!
他難以置信的看著這位和自己略有友誼的宰相,半晌才用老家方言狠狠罵了句娘。
得到了激勵,金吾衛像是打了雞血,如同潮水一般涌過來,而斜邊的北司內侍也追了上來,兩方混雜在一起,亂哄哄的在大殿里你推我擠,好不熱鬧。
仇士良被七手八腳得拽住,衣服碎裂的不成樣,他竭力掙扎著往后殿跑去,只要讓自己緩口氣,調來神策軍平叛,只需把宮門一關甕中捉鱉,殺這些叛亂者簡直易如反掌,等局勢穩定后,自己繼續裹挾著天子,權勢就還都是我姓仇的!
就在這時,喊殺聲更大了。京兆府少尹羅立言率京兆府吏從自東朝閣出,御史中丞李孝本率御史臺諸吏自西朝閣出,這些人早有準備,舉刀弄槍,沿途遇見宦官,不分老少良莠,盡皆殺之。
仇士良眼睛里全是血絲,血液上涌眼球都要爆裂開來,他嘶啞著喉嚨,仰天怒吼:
“孩兒們,這些渣滓要吾等性命,和他們拼了!”
有些內侍跪地求饒還被砍下頭顱成為亡魂,其余看見頓生一股氣勁,撿起地上的刀劍便上前抵抗,讓金吾衛和吏從的潮水彌漫為之一緩。
一時間,叫冤聲、哀求聲、慘嚎聲、哭號聲響成一片,本該是大臣朝拜的含元殿成了人間煉獄。
李訓還想抓住仇士良,卻被后者一記悶拳狠狠打在了胸口,李訓吐了一口老血倒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突然,隨著一聲凄厲的號角聲響起,含元殿后的閣門打開,上千名披堅執銳、全副武裝的神策軍眾列陣而出,為首的便是左神策軍副使劉泰倫和右神策軍副使魏仲卿,他二人都是仇士良的心腹。
本來誅滅閹黨的局面一片大好,但此刻急轉直下,那些御史臺與京兆府的吏從殺手無寸鐵的內侍也就罷了,真遇上甲胄齊全的神策軍根本不是一合之敵,很多人嚇得面無人色,兵器都握不住,掉頭就往回跑。
金吾衛倒是有一戰之力,但是數量差距太懸殊了,面對上千名神策軍,任誰都會膽寒。
本來已經準備迎接死亡的仇士良仰天長笑,真是天不亡我!
最關鍵的是皇帝李昂在他手上,他握著至高無上的大義,他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可以把一方定為妄圖叛變謀逆的亂黨!
這可是要誅九族的死罪!
看來自己要好好讓這群大臣知道,我北司衙門的手段和殘忍。
仇士良快步上前走到李昂身邊,正準備請旨,讓這個軟弱無能的皇帝說一份口諭,自己就有足夠的理由命令神策軍大開殺戒了。
突然,寒光一閃,一只匕首扎進了仇士良的脖子,直接沒入了一半,手柄處的珠寶熠熠生輝。
鮮血井噴般涌出,仇士良踉蹌了幾步,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沉默不語的皇帝,他想用手拔出匕首,卻根本使不上勁,喉頭上下滾動了幾下,嘴唇翕動要說些什么,但最后一聲未出,睜大雙眼緩緩倒下。
一代權傾朝野,兵權、政權都牢牢掌握的閹黨首領,就此死亡。
含元殿上千名將士和內侍均被這個變故嚇得瞠目結舌、呆立在原地,落針可聞。
李昂緩緩走到死去的仇士良身邊,俯身用力拔出匕首,細小的血線直噴有三四米遠,濺到一個小內侍鞋面上,他如夢初醒,驚叫一聲跌坐在地,褲子肉眼可見的濕了一片,竟被嚇得失禁了。
李昂拎著匕首環顧四周,朗聲開口道:
“仇士良欺上瞞下,橫行不法。貪酷殘暴,死有余辜!朕已將此獠手刃!”
“諸位內侍只要放下武器,跪地俯首,朕既往不咎。”
“參與此次誅惡行動的金吾衛將士和御史臺、京兆府的吏從,朕重重有賞!決不辜負。”
說完,李昂轉向跪著的兩位神策軍副使劉泰倫和魏仲卿,一步一步走向他們,二人不知所措,只顧低頭不語。
李昂把匕首扔在他倆面前,當啷一聲,二人被嚇得一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