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好家業,子孫也能享受富貴,吾便知足了。
蔡瑁輕輕搖動了下手中的羽扇,在內心重申了自己的目標。
片刻后,蔡瑁的目光從舞動的婢妾身上,轉到了站在一旁的僮仆身上。
見他支支吾吾著,蔡瑁挑了下眉:“汝還站在此處為何?莫非還有事?有的話快快說來。”
“唯,市中傳出消息,劉荊州的二郎君,掀了我等蔡氏的鹽肆。”
蔡瑁聞言皺眉,這位郎君,莫非對自家有些敵視?
“這樣,你先如此安排……”
劉琦性子接近純儒,平時少與人爭辯,此時面對那些不愿出售田產的豪族,臉上漲得通紅。
等他從經史典籍中回憶起了反駁的話,對面的豪族早已走遠。
唉聲嘆氣之下,他恰巧遇到了劉珽。
“阿兄,為何滿面愁容?”
劉珽看到劉琦一臉喪,不管出于禮節還是其他,都要問問才是。
“大人讓我督促購買田產的事宜,我聽人言,處于河邊的田地,方便澆灌,是上好的良田,有心找人收購,卻不曾想都被人拒絕。”
“即便我提高了價格,也沒人答應,唉……”
到荊州以后,老爹派給他的第一件事情就這么失敗了,他頓時覺得抬不起頭來。
盡管他很早就知道,劉表對二弟的關心和看重是最多的,可自己卻身為長子、長兄,也想表現出自己的優秀,讓父親和弟弟瞧瞧。
可事實證明,他確實就只是個學經的材料,做不好其他事。
見著嘆氣的劉琦,劉珽當即轉念一想,出了個主意:“我等對于荊州士族豪強來說,終究屬于外來者,他們態度慎重也是正常的。”
“我接下來正準備去見德珪公,”劉珽看著劉琦道:“蔡家在荊州乃是盛威過人,若是有蔡家帶頭售地,說不定就有其他豪族愿意效仿。”
劉琦聽完,覺得是這個理,自己緣何就未想到呢?
他又眼神復雜地望向了自己的二弟,這才發現,其身后除了典韋外,又多了一名壯碩的漢子。
“二郎,這位壯士是……”
“此君名喚黃忠,字漢升,我組建新軍,少不得老練的軍吏協助,故而黃江夏調撥漢升前來我麾下。”
劉琦抿著嘴點了點頭。
“忠拜見大郎君。”
“且快免禮。”
蔡家的住處在江中的洲上,按理說,并不是很好找的,因為江水天然帶有的防御屬性,許多豪族連防御的土墻都不用建,直接搬到洲上就可在亂世高枕無憂。
居住在洲中,不僅是豪族出于自身安全考慮的一種選擇,因為河水帶來的封閉性,也讓它們成為某些名士的隱居首選。
比如家住魚梁洲的龐德公。
江中星星點點的洲,足以讓找尋之人看花眼。
但是,掌控大批水師,能號令樓船的,就只有蔡瑁了。
劉珽站在江岸上,看著蔡瑁構筑出來的一番奇景。
江面上,水霧朦朧,然而巨大的樓船和斗艦首尾相連,如一條蜿蜒在水面上的長蛇,將洲與岸相互聯接。
但……舟師就是你這么用的?
這是政府的部隊還是你的私人儀仗隊和交通工具?
雖然對蔡瑁公器私用十分不滿,不過從眼前的舟橋上看,蔡瑁對舟師的規劃和指揮還是有一套的。
劉珽還想著自己要不要把這種技術記下來,同樣在水上作戰多年的黃忠,主動開口為劉珽介紹起來
“從事,船只首尾相連只是浮橋的一種方式,也有將舟船并排,只是后者需要更多的木板,且需要舟船大小相近,但因此在鋪設木板后,可以承載馬車等物上浮橋。”
“首尾相連,所需的舟船數量較少,但也只限于人的通行。”
“而為了避免橋面散架,必須固定住舟船,”說著,黃忠指了指在船隊上下游的各式纜索,“以纜索錨定住位置。”
“而靠近岸邊,需以碼頭過渡,否則舟船將會擱淺。”
黃忠又指向了一處有士卒看守著的碼頭。
其與浮橋中的一艘斗艦以木板相連。
看夠了浮橋,也聽完了黃忠的解說,劉珽眾人走向了那處碼頭。
“我乃劉荊州新任命的兵曹從事,要見蔡德珪。”
面對圍過來的士卒,劉珽也不多廢話,直接給出了緣由亮明來意。
“蔡家乃襄陽名門,君等先除去兵器,方能去面見蔡公。”
聽到對方的要求,一向溫和的劉琦率先表達了不滿:“劍者,君子武備也。我等并非蔡家的臣子,憑什么要解除武備。”
劉琦認為,不讓自己帶武器,壓根就是比蔡瑁矮一頭。
“汝不愿解下兵器,便休想見到蔡公。”那看守的士卒,卻對此頗為堅持。
“我乃新任命的的兵曹從事,有權指揮爾等,現在讓開,放我等過去。”劉珽皺了眉,亮出官印道。
豈料,或許是蔡瑁手下的士兵一向蠻橫慣了,此時竟敢直接拒絕劉珽的命令。
“我等并不知有兵曹從事,唯聽蔡公命令。”
劉珽看了眼士卒身上穿的絳袍,語氣至此冷了下來,出言譏諷:“爾等作為荊州士卒,卻敢不聽兵曹從事的調遣,看來蔡德珪是想效仿細柳營啊……”
細柳營,是指西漢文帝去將軍周亞夫的營地慰問,結果被攔在門外,還有軍官說軍中只聽將軍命令,不聽皇帝詔令。
而眾所周知,周亞夫最后被以謀反罪論處。
蔡瑁的軍事才能自然沒法和周亞夫比,那劉珽用周亞夫的細柳營對比蔡瑁,言下之意就十分明顯了。
……
在下人口中得知了劉珽到來,蔡瑁起初也是覺得要壓一壓年輕人的氣焰。
雖然打算在劉表面前讓步,但先抑后揚的道理蔡瑁懂得,如果上趕著去合作,人家就會看輕你,太輕松得到的東西,人就不會珍惜,只有付出一定代價后,獲得的成果才會格外受重視。
蔡瑁以為,稍微給對方個下馬威后,就可以帶過來談事情了。
到時候,他還會申明利害,如果劉珽愿意合作,等劉表沒了,他愿意支持劉珽成為荊州之主。
畢竟握有兵權的劉珽,有這個價值。
當然,在荊州,不論最后贏的人是劉表,還是其他人,都沒有關系,他蔡家都不會成為輸家。
打著如意算盤的蔡瑁,卻在下一刻聽到劉琦也與劉珽一道的消息,并且二人就沒想著受下馬威,而是直接回去了。
年輕人怎么連受點委屈的氣度都沒有?
然而何止是沒有氣度,劉珽現在還不嫌事大的給劉琦上眼藥呢。
“阿兄,我作為兵曹從事,與蔡瑁在兵權上有些沖突,他向我發難情有可原。可阿兄作為大人的嫡長,卻被蔡瑁如此欺侮怠慢,此人實在是……”
劉珽像是不忍繼續說下去,而劉琦對蔡瑁的厭惡也是蹭蹭向上漲:本地的士族,太沒禮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