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一部分
總述

第一章
數字化革命與銀行的數字原生戰略

數字化,經濟社會發展的新動能

2022年的政府工作報告將年度國內生產總值(GDP)預期增長率定在5.5%左右。無獨有偶,時任總理李克強在2021年兩會上提出“經濟運行保持在合理區間,各年度視情提出經濟增長預期目標”,對“十四五”期間的增長預期沒有設一個具體數值。

這是決策者對中國潛在GDP增長率趨勢的洞察,同時也是對疫情、國際政治經濟局勢等諸多不確定性因素綜合考量的結果。

不過,對于習慣于中國經濟長期高速增長的很多人來說,這不免引發一絲憂慮:未來5~10年,中國經濟還能保持中高速增長嗎?中國經濟社會會有哪些趨勢性和結構性的變化?

顯然,要回答上述問題,我們不能就經濟增長數字看數字,就現實看現實,而是要通過對當前中國經濟社會發展的源與流的梳理,來深入理解其底層邏輯,并由此對未來中國5~10年的趨勢與結構進行判斷。[1]

進入新世紀以來(2002—2012年),我國逐步形成了以城市化和工業化為主線,以要素高強度投入為特征的經濟社會運行體系,具體而言,它包括兩套邏輯。

一是“外貿—工業化—城市化”邏輯。在早期鄉鎮經濟、民營經濟、外資經濟逐步具有一定發展基礎的前提下,以2001年正式加入世界貿易組織(WTO)為契機,依托勞動力成本的比較優勢,我國的外貿和外向型經濟獲得了高速發展,我國成為全球制造業工廠。2006年我國的對外貿易依存度一度最高達到63%。可見,外貿對于彼時動輒兩位數的經濟增長做出了重大貢獻。

二是“土地財政—基礎設施建設、房地產(城市化)—能源重化產業(工業化)”邏輯。在系統的制度架構下,我國逐步形成了以房地產和基礎設施投資為主要內容的,“土地財政”、房地產貨幣化與城市化和能源重化產業相互促進的經濟運行體系。相較外向型經濟運行邏輯的影響,房地產和基礎設施建設邏輯的影響更為深遠。它由以下幾個要件構成。

第一,1998年開始的住宅商品化改革是相關運行邏輯形成的前提。

第二,分稅制、GDP地方政府考核機制賦予了地方政府加速城市化、擴大土地出讓收入以及相關稅收收入的激勵機制。

第三,土地的征收、有償使用制度與“招拍掛”的土地市場機制,奠定了一定歷史時期房地產價格剛性上漲的體制機制基礎。1998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管理法》通過,修改議案中增加了國有土地使用權和集體所有土地經征用后的使用權可以依法轉讓,以及國家依法實行國有土地有償使用制度的內容,標志著土地使用權轉讓制度在我國正式確立。2002年,國土資源部又出臺了《招標拍賣掛牌出讓國有土地使用權規定》。由此,非市場化的土地征收、壟斷性的土地市場一級供給以及市場化的“招拍掛”制,就成為一定歷史時期土地以及房地產價格剛性上漲的體制機制基礎。

第四,通過房地產貨幣化推動基礎設施建設和房地產投資是相關運行邏輯的核心內容。政府通過土地獲取貸款,并投入基礎設施建設,在直接創造GDP的同時,也加速了城市化進程;而建成的房地產又成為居民加杠桿的抵押物。于是,依托土地和房地產,政府和居民都進入融資體系當中,與開發商一起,投身于以城市化為主線的投融資循環當中。

第五,以基礎設施建設、房地產快速發展為內容的城市化,還帶動了我國能源重化產業的發展,繼改革開放前的重工業優先戰略后,再次開啟我國的重工業化進程。

兩套邏輯疊加,有力推動了我國城市化和工業化的進程,在2002—2011年這10年間,我國經濟增速保持在9.1%~14.2%的高位區間,成為改革開放以來發展最為平穩、快速的10年。

不過,自2012年開始,我國經濟發展逐步進入一個解構、調整、孕育的新時期。這不僅表現在對2008年對沖美國次貸危機的“四萬億”投資后續影響的處理(去產能、去庫存、降杠桿),更表現在這一階段我國經濟社會發展中的長期趨勢與系統結構的變化。

從外貿邏輯看,我國外貿的內外環境都發生了轉變。2015年農民工首次出現零增長、負增長,農村勞動力紛紛返鄉,由農村勞動力過剩造成的勞動力無限供給局面開始逆轉——劉易斯拐點開始出現[2],標志著我國勞動力成本比較優勢開始喪失。自2018年以來,中美貿易摩擦與科技摩擦相繼爆發,在地緣政治影響下,國際上出現逆全球化趨勢,一些制造業開始加速向外轉移。

從房地產為主線的城市化投資邏輯體系看,既有的運行模式已經難以持續。

首先,民生、社會問題凸顯。房價上漲既是上述邏輯運行的基本條件,也是邏輯運行的結果。高房價透支居民儲蓄,成為居民的沉重負擔。不僅如此,房地產價格的虛擬膨脹扭曲了社會的分配機制,進一步使上述情況惡化。與此同時,在這套邏輯中,地方政府更愿意將精力投入見效快、成就可見的基礎設施建設領域,于是見效慢的教育、醫療等公共服務則容易被忽略。因此,房價、教育、醫療成為當前最突出的民生與社會問題。

其次,杠桿率約束凸顯與部分領域風險的集聚。隨著政府、非金融企業、居民杠桿等宏觀杠桿率[3]的提高,上述運行模式受到的杠桿約束也日趨明顯。近些年,我國居民部門的杠桿率快速上升,2021年達到62.2%,而2000年還不到5%,當前已經超過了德國的水平,與日本較為接近。2021年,非金融企業部門杠桿率為154.8%,企業債務違約風險大幅提升,違約事件頻發。2021年全年共有148只債券發生違約事件,涉及金額達1 600億元。2021年,政府部門杠桿率上升至46.8%,一些地區已經存在財政重整的挑戰。[4]而在房地產“三道紅線”政策背景下,一些房地產開發企業反而加速風險的暴露進程。

最后,產業空洞化與部分地區及三、四線城市發展緩慢。城市化帶動要素的集聚、產業的發展,但城市化的上述影響并不是均衡的。當前,在我國的資源稟賦體系下,都市圈和中心城市吸附大量的資源和產業,在這種情況下,一些患上房地產和土地財政依賴癥、放松對關鍵性產業培育和發展的非中心城市及非發達地區城市,就面臨著人口流失、產業逐步空洞化、喪失可持續發展能力的隱憂。當前,一些地區以及三、四線城市,已經出現了發展放緩、經濟社會低迷的跡象。根據光華思想力課題組的調研和測算[5],我國有88%的地級市實際人口規模不到最優人口規模的40%,這也就意味著我們有88%的地級市人口是嚴重不足的。

最為關鍵的是,我國城市化本身的發展空間也在不斷縮小,工業化進程幾乎接近于完成。2021年年末全國常住人口城鎮化率為64.72%,比上年年末提高0.83個百分點。從國際經驗看,城市化率70%是城市化快速推進的上限。城市化為我國經濟提供的動能已經面臨急劇下降的挑戰。在工業化方面,2020年我國工業增加值達到31.31萬億元,連續11年保持世界第一制造大國的地位,其中制造業增加值26.6萬億元,占全球比重接近30%。

當然,我們可以通過改革以及戰略調整,優化經濟社會結構體系,平滑經濟社會運行,進一步挖掘當前經濟社會增長模式的發展潛能。比如:通過全面放開人口生育限制、延遲退休等進一步釋放勞動力資源;加快農村土地產權和配置方式改革,提升農村勞動力、土地與城市資本、人才的配置能力,提升農業生產的集約化、社會化程度;進一步釋放勞動力、土地等要素,為中國城市化和工業化、產業化釋放新的動能與空間;通過推動城鄉公共服務均等化,賦予農村土地以財產性收益,進一步提升居民尤其是農村居民的消費潛力;堅持擴大開放,進一步推動不具有比較優勢的產品、資源、技術、資本的引進和吸收。[6]

不過,上述方式只能在一定程度上挖掘城市化和工業化的潛能,從而為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動能的切換提供一個戰略緩沖。而要實現經濟社會可持續的中高速增長,我認為,就需要把握世界范圍內的科技與產業革命機遇,推動經濟形態、經濟社會運行方式的轉型與升級。

當前,世界范圍內以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物聯網、區塊鏈、5G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通信技術革命已經形成。與以電子計算機和互聯網應用為主要內容的信息化[7]不同,本輪信息通信技術革命,正在將人類社會推向以萬物互聯、人工智能為特征的數字化時代。數字化,正成為重組全球要素資源、重塑全球經濟結構、改變全球競爭格局的關鍵力量。

從國內看,2015年,中共十八屆五中全會首次提出“國家大數據戰略”,2017年,《大數據產業發展規劃(2016—2020年)》實施。

2017年7月8日,國務院印發并實施《新一代人工智能發展規劃》。

2019年10月24日,中共中央總書記習近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八次集體學習中強調,要把區塊鏈作為核心技術自主創新的重要突破口,明確主攻方向,加大投入力度,著力攻克一批關鍵核心技術,加快推動區塊鏈技術和產業創新發展。

2019年年底,數字人民幣相繼在深圳、蘇州、雄安新區、成都啟動試點測試。

2022年2月17日,國家發展改革委、中央網信辦、工業和信息化部、國家能源局聯合印發通知,同意在京津冀、長三角、粵港澳大灣區、成渝、內蒙古、貴州、甘肅、寧夏等八地啟動建設國家算力樞紐節點,并規劃了10個國家數據中心集群。至此,全國一體化大數據中心體系完成總體布局設計,“東數西算”工程正式全面啟動。

2020年,我國數字經濟核心產業增加值占GDP比重達到7.8%,光纖用戶占比超過94%,移動寬帶用戶普及率達到108%,互聯網協議第六版(IPv6)活躍用戶數達到4.6億。2021年我國實物商品網上零售額比上年增長12.0%,占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比重達24.5%。包括移動支付在內的數字金融得到快速發展。涌現出阿里巴巴、騰訊、字節跳動、京東等一批具有競爭力的互聯網科技巨頭。

隨著2021年“十四五”規劃和《“十四五”數字經濟發展規劃》相繼出臺,我國的數字化進程進一步加速,將重構經濟社會運行的邏輯以及產業經濟體系。

第一,數據等新要素的引入。相較勞動、資本、土地等傳統要素,數據對提高生產效率的乘數作用不斷凸顯,成為最具時代特征的生產要素。數據的爆發增長、海量集聚蘊藏了巨大的價值,為智能化發展帶來了新的機遇。協同推進技術、模式、業態和制度創新,切實用好數據要素,將為經濟社會數字化發展帶來強勁動力。

第二,以創新為支撐的經濟社會發展方式。與要素稟賦(相對稀缺性以及比較優勢)相適應,長期以來,我國秉承的是以要素投入為主要特征的經濟發展模式,勞動力、土地、環境等要素高強度投入是經濟社會發展的關鍵,但隨著人口增速以及結構的變化,土地、環境要素緊約束的強化,以及城市化和工業化進入新的歷史階段,我國經濟發展亟待轉入以創新為支撐的發展方式。與之相適應,科技創新在經濟社會發展中的角色和作用日益凸顯,通過勞動替代以及勞動生產率的進一步提升,提高經濟的潛在增長率。

第三,再工業化與制造業基礎的鞏固。自2002年以來,我國制造業占GDP的比重呈現不斷下降的趨勢,從37%下降到2020年的27%,下降了接近10個點。正如經濟學家劉元春在題為《“十四五”新開局——國家戰略與政策重點》的講座中指出的,一個國家的衰落都是從產業空心化和產業泡沫化開始。因此,保有強大的制造業基礎對于未來我國經濟社會發展以及國際競爭仍然至關重要。而數字化所帶來的新型基礎設施建設需求將為我國的工業化帶來轉型、升級契機。5G、物聯網、工業互聯網、衛星互聯網、大數據中心、新能源汽車充電樁等新基礎設施建設,將帶動我國相關領域高技術產業和戰略性新興產業的發展。

第四,產業賦能與產業融合發展。當前,逆全球化浪潮對我國經濟的長期可持續發展造成嚴重的外部威脅。但從產業經濟發展趨勢來看,產業經濟的服務業化卻決定了我國經濟發展以國內循環為主的必然性。在這種情況下,數字化和數字經濟的發展就扮演著關鍵角色。數字化的發展,不僅帶來數字產業的發展,還通過數字化賦能農業、工業等傳統產業,提升農業、工業的數字化、智能化、互聯網化水平。不僅如此,數字化還通過互聯網平臺的鏈接,推動生產性服務業與工業生產的生態連接,推動制造業的服務延伸以及制造業的服務業化,進而實現一、二、三產業以及二、三產業的融合,從而為服務業發展開辟新的形式和增長空間。

主站蜘蛛池模板: 嘉黎县| 永福县| 九龙城区| 海阳市| 正宁县| 浑源县| 崇明县| 康平县| 宜丰县| 福州市| 汶川县| 乌恰县| 萨迦县| 类乌齐县| 昌图县| 六枝特区| 图片| 清水河县| 乡宁县| 平乡县| 谢通门县| 龙门县| 夏津县| 浦城县| 永安市| 六安市| 新巴尔虎右旗| 永和县| 勐海县| 太湖县| 蛟河市| 无为县| 香河县| 和平县| 东乌珠穆沁旗| 柯坪县| 怀远县| 石家庄市| 新宁县| 禄丰县| 河曲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