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那一晚,父子間隔膜直接被捅穿,他們又變成了原來那樣,只不過東洋收斂了許多,老爺子去學校的次數少了。
上了初中,東洋迷上了小說,說來也怪,他讀得不是金庸而是一些文學類作品,諸如《遙遠的清平灣》,起初東洋就是讀故事,找一樂子,后來越讀越覺得喜歡,越讀越敬佩起史鐵生,一有空閑就拿起來讀,伙伴們也都不跟他玩了,村里人都說東洋變樣了,老爺子也不知道東洋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是只要是看到東洋看書,心里別提有多高興,感覺生活敞亮有希望。
到后來,東洋幻想成為一名作家,成為史鐵生那樣的人,堅強,對生命有著深刻體會。他便發奮學起習來,他明白自己的東西想讓別人看到必須先考出窮鄉僻壤。他開始爭著當起班長。
班上的語文小組長叫王焱,是個小女孩,樣貌雖不突出但端莊大方,性格活潑善良。記得第一次上臺介紹時,王焱便很亮眼,兩條烏黑發亮的麻花辮搭在肩膀上,穿著藍色碎花小襖,或許有些緊張,臉上帶點紅暈,不過裝點得正正動人。她說自己命里缺火,村里先生起的名單字“焱”,說這便把那個字大大方方的寫在黑板上,也正是那次,東洋第一次認識焱這個字,也是第一次對女孩產生一種朦朧的感覺,他自己也說不清。
發著呆呢,東洋就被叫了上去,要自我介紹,東洋哪里有時間想這個,還沉浸在那種感覺之中,哆哆嗦嗦地說了幾句,“我…我叫王東洋”剛說完大家就笑了起來,東洋早就習以為常,“先生說…說我命里缺…水,才叫這個”話音剛落,大家笑聲更大了,有的還起哄,嗷嗷亂叫,臺下的王焱臉也紅了起來。
知道說錯話了,他捂著臉跑下臺去,那一節課,老師說的什么他都沒聽清,只盯著王焱的麻花辮發呆,想著怎么道歉。
終于等到下課鈴響,同學們都要收拾東西回家,他找到了王焱,“我不是故意,哎呀,可是我的名字…”,看著他焦急辨不清楚的樣子,王焱抿著嘴笑了,“道什么歉呢,你的名字就是這樣啊,大膽說唄,咱倆還挺有緣分。”看見他這樣說,東洋也不再說啥,低下頭,紅了臉。就在這時他看到她的書包里有一本《遙遠的清平灣》,他腦袋嗡的一下,他脫口而出“你也喜歡史鐵生?”王焱點了點頭。
他倆從教室一直聊到要分別的路口,仍不過癮,又在那里呆了半個小時,隨后東洋才急匆匆地往家趕,碰到了做在門外的老爺子,他看到東洋一臉高興,步伐明顯輕盈,知道沒遇壞事便沒再多過問。
東洋呢,隨便扒拉了幾口便上了床,從書包里掏出來《遙遠的清平灣》仔細研究了起來,皺著眉,時不時還嘻嘻笑起來,這模樣,真是又好氣又好笑。等到娘來催著吹燈,他只好將書仔細地放進書包,閉上了眼睛。可這眼睛一閉上,腦子里就在跑火車,閉著眼卻能感到心臟撲通撲通的跳,盼著一睜眼天就是亮的。
就這樣一天天地過去,他倆成為了形影不離的好友,初中的時光一晃也就過去,他倆也面臨分別。
那一天,飯桌上,東洋偷偷地問老爺子“爹,我能上高中嗎”,老爺子埋頭苦吃也不說話,東洋也不敢多問。那天晚上,爹那屋的燈很晚才熄滅,第二天爹早早地就出去了。那幾日東洋失魂落魄,并未注意到父親日漸消瘦的臉頰頰。
直到那天東洋下學,像往常一樣他跟王焱談論著什么,突然一輛拉滿土磚的板車由一個人飛快地拉著過來,他越靠近東洋越害怕,因為他像極了一個人,他倆互相看著誰也沒搭理誰,走后大約五分鐘,東洋找了個借口離開。
他朝著板車去的方向飛奔過去,一路上,風吹得樹沙沙地響,他感覺路格外的硬,仿佛每一步落地心臟都被彈起,上上下下,如此往復。
不一會便看到了板車,拉板車的那個人也不說話,仿佛知道后邊有人靠近,東洋越是喊,他跑得就越快,但拉著板車終究是跑不過東洋,東洋搶在他前邊,“爹,你這是干啥啊!”爹啥也沒說,推開了東洋,把車推進了一戶人家。
東洋跟了進去,他知道父親為了讓自己上高中才這樣的拼,回去路上,他背起了老爺子,老爺子挺不好意思的,嚷嚷著要下來,但拗不過東洋,東陽背著他,他炫耀著一天的工作量“再來一天,你高中起碼能讀半年嘍,走一步說一步吧哈哈,我今天可是拉了18躺板車,可得好好歇息歇息。”東洋一路上沒講話,只低著頭,滑到鼻尖的也不知道是淚還是汗了。
第二天,東洋見到王焱就問“你,要去哪上學啊?”,“城里的一中”王焱說到,“行,那我也去一中!”東洋不知道他從哪里冒出的勇氣支撐他說這句話。看見東洋揚著頭志氣凌云的樣子,王焱就低下頭嘻嘻笑了起來,她知道東洋心里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