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關于英子
- 是英子,也是朋友
- 蕭垣
- 3975字
- 2024-07-10 15:12:36
謝謝您選擇開啟本記事錄,讀到這您可能會很好奇,英子具體是誰,也可能猜到了她是我的奶奶,可能會納悶為什么不直接用奶奶這個開頭?
在我看來她就是英子,是我的朋友,奶奶這是社會給的角色,是血緣關系,可最本質的根源她是英子本身這件事更重要,因為奶奶,朋友都可以是別人,可英子就只是英子,獨一無二的英子,除了她沒有別人。
英子原名張志英,出生于1941年農歷10月15日,其實這個年份是計算而來,我只記得她的農歷生日,總會下意識遺忘年紀,總覺得這樣子她就還能陪我很久很久。
英子個頭在南方來說是蠻高的,有160以上吧,因為當我有身高這個概念的時候她已經彎了腰,只記得英子有一雙40碼的腳,她是微胖型的,最高有120斤,最瘦的那會兒估計100左右;英子的頭發烏黑亮麗,后來她的兩鬢多了幾縷銀絲。英子的臉上最大的特征就是鼻子的左側有一個小啾啾,我問過為什么你們會有呀,她說年紀大了就有了,年輕做小姑娘的時候可沒有。
英子的手好大,能握榔頭,抗鋤頭,還能給我一拳頭。記憶力我僅被英子暴打過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因為那時候看劇看的可入迷,英子托人回來告訴我,讓我帶水給她喝。看劇上頭了,留英子在田間地頭暴曬了兩小時,后來她直接從背后給我一拳,看到電視上的畫面她更生氣了,直接抽了我一頓。
我知道錯了,但是好痛,所以我哭了。英子心很軟,看我哭了她氣消了一點點,然后我抱著她的手臂撒嬌:“奶~,我就是看著看著忘記了,你別生氣啦,我不看了,還需要去地里嘛?”
英子語重心長地說:“我不是故意要打你,就是生氣,出門急忘記帶水了,這會兒又曬,我就差一點就鋤完地了,想著你給我帶水解解渴,結果你在看電視,你說氣不氣。還去啥去,該做飯了。”
晚上一起睡的時候,我還是覺得很愧疚,抱著她的手臂,蜷縮在她懷里:“你中午的時候沒事吧?下次你出門我一定幫你把水裝上,肯定不會再犯了!”英子寵溺道:“沒事了,過了,知錯就行,我也不是非逼你去,主要是來回浪費時間,其實翠兒嬸那有水,但我不想喝別人的,剛好你放假在家,就想著你跑一趟,好家伙誰知道你在看電視。不是不可以看,就是凡事有個度,下次別這樣了。”她如往常一般拍著我的背哄睡,那時候就在我內心種下了一顆種子,凡事有個度,知錯就好。
可能你們會好奇不可以打電話嘛?不可以點外賣嘛?為什么需要別人帶話,還從家里帶。忘了介紹英子是來自偏遠山村的小鎮,那時候只有座機,手機在鎮上我印象中是沒有的,就連座機也不是家家戶戶都有,我們家有還是因為需要和外出的父母聯系,所以在他們外出幾年后安裝了座機。那時候應該是2007年左右。所以是不存在外賣啥的。我們幾乎靠喊實現交流,有的地方會用山歌對話。
每天飯點都能聽到喊小孩吃飯的聲音,當然英子也是其中的一員。小時候我喜歡在外面耍,英子會到我常玩的地點或者路口喊我吃飯,她會先提一口氣,然后大喊:“蕭垣,吃飯啦!”一般英子第一遍先會名字加上吃飯了,如果兩遍你還沒有回應,就開始加重語氣罵臟話了:“蕭垣!幾點啦!你還不給老子來家吃飯啊!/破屁股,你還不給老子回家啊!”(因為是方言其實我不太理解,媽媽和英子從小不讓我學,說這不好)除了這個時刻,大多數時候英子是慈祥溫和的,我不覺得她有多可怕,相對來說老媽平常說話比她還嚇人,老媽是咋咋呼呼,風風火火的類型,嗓門更大一些。
那塊地其實離家也就十分鐘走路,預估可能不太準,反正不是很遠,英子是一旦在地里干活就不會停下來的,所以才會渴了兩小時也不回家,來回20分鐘她覺得浪費時間。對于英子來說,時間很重要,地里的菜都有相應需要播種的季節,錯過就會誤了時候。英子有給我講解過,那時候一心想著讀書就可以了完全不在意她說的。后來看我也不適合,她直接放棄教我了:“好好讀你的書吧!莊稼累人,你不行。”以至于我現在記不住半點,也說不出個一二三。
甚至于一開始不知道田地的單位是畝,我的印象里只有平方米,英子總說你在讀哪樣書哦,也不知道咋能拿獎狀的。那塊地其實是一塊田,印象中蠻大的,我記得鋤地英子得鋤好幾天,不過這幾天里她可以干好多事兒,這塊田附近有幾塊地,她可能一大早先去地里摘成熟的蔬菜,夏天就是有玉米四季豆辣椒啥的,她最喜歡的就是摘豇豆,夏天搞素菜吃,然后拿到集市上賣,給我和弟弟買早餐,自己再去后院除除草,看看種的大蒜啥的,就開始做中午飯等我們放學一起吃,下午一般會午睡到14點或者16點再去地里,取決于當天的太陽和我會不會去,考慮我怕曬一般情況下16點再去,干到晚上18-19點就回來了,晚飯一般會在19:30或者20點,不去地里就18點能吃。
其實寫到這我才意識到英子真的做了好多事兒,時間也安排的滿滿當當,我們小學的時候放學早16:30就回來了,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奶~,我餓了~”英子好像是哆啦A夢的口袋,每一天的響午飯都不一樣,可以是青菜粥,瘦肉粥,煎蛋餅,鍋盔,涼面……等,好像只要我們前一天提到的,第二天準能吃到。英子說過不會因為爸媽出門打工,就餓著我們的,也不會讓我們艷羨別人,小時候想吃的基本上都可以給我們復刻,水果啥的也沒有斷過。
她有一個塑料袋里面有疊好的零錢和糖果,我和弟弟總從這個口袋里拿出很多糖,她會把糖藏在櫥柜上,按量給,不會讓我們一次性吃完。關于吃的英子最愛吃的是餅干,各種桃酥類的,沙琪瑪啥的,后來她也會和我們一起吃薯片,吃鴨脖,有啥新鮮的只要能吃她都會嘗試。
英子的廚藝也很好,她做的排骨燉蘿卜湯沒有人可以復刻出來,其他的都是一些家常菜,此刻細想居然列舉不出來,記憶中最深的就是排骨湯和素辣椒調料拌飯。
說到下廚這件事,我好像在村里從小聽到的都是你是女孩子怎么能不學做做飯,不學做家務,以后嫁人了去別人家被嫌棄怎么辦,因為就連我的媽媽也是這樣子跟我說的。
可英子和她們不一樣,英子讓我學做飯是因為農忙時刻顧不上我們,而我們中午得吃飯,所以她先教蛋炒飯,或者是把冷菜冷飯熱一熱。她說這樣就算她趕不及回來或者忘記了,我餓不著。其實我第一次下廚的樣子是爸媽看到的,英子去湖北姑姑家幫忙了,去看姑姑。我只記得叫囂著想吃“花旗參”,后院就有很多野生的,小時候見過英子夏天煮過。聽爸媽回憶,那會兒五歲的小蘿卜頭拿著個小凳子踩著就開始煮菜了,甚至于還笑呵呵地給家人吃。他們越說越驕傲,英子的臉卻沉了下來:“就這點小屁孩,你們也是膽子大,敢讓她去做。”小時候沒有電磁爐什么的,更別提燃氣了,是燒煤球的那種。從那次之后再也沒有進過廚房。
沒想到五年級那年,英子居然教我做飯了。小孩子是不可能服輸的,我不想局限于只熱冷菜冷飯,纏著英子教我怎么調素辣椒。這時候有電磁爐了,夏天英子基本上不燒明火,所以教我先把辣椒洗干凈,然后用電磁爐把辣椒燒熟,用筷子翻面,如果怕燙手,就用盆接點冷水,燒好后夾到盆里洗一下,再手撕為條狀,加鹽醬油等調料就好了。英子說“這個只能我在旁邊你才能做,有電不安全,再教你一個,就是去洗一點西紅柿和辣椒。先學切菜,切好后剁碎放一旁。起鍋燒油,如果有瘦肉的情況下,可以加一點進去炒熟,肉的顏色完全都沒有血色之后加上剁碎的辣椒和西紅柿,再炒一會就可以出鍋了。”這道菜拌飯巨好吃,直到今天我也巨愛。英子就這樣耐心的教著,卻也不放心,每次都會在旁邊看著,給我指導,或者直接上手。
小孩子總會抓住機會實現想要的。這一天英子在忙農活,沒有像往常的時間點回家,而我提前準備了,切菜的時候還是顫顫巍巍,生怕剁了手指頭。旁邊的弟弟一臉不屑:“你確定你可以?我不想待會聽到鬼哭狼嚎。”不服氣地回懟:“你懂什么,你又不會,有本事我做了你別吃!”
“你做的能吃?我還不如等奶回家。”他看著動畫片漫不經心的回答。現在想起來還是不服氣。我小心翼翼的切了半個小時,總算是完成了,剁的不算碎。按照英子給的步驟起鍋燒油,一開始油濺出到手上是痛的,不敢哭喊,旁邊的鄰居嬸嬸聽到肯定會過來,到時候就露餡了。忍著完成了屬于我第一道菜。剛好英子進入家門。
她先是把鋤頭放下,看到我端菜,有一剎那的驚訝:“你這個鬼姑娘,一天天膽子大得很!萬一出事了咋辦?”英子的擔憂總是那樣的直接,有對我的愛,也有對父母的交代。她老喜歡看哪些電視劇,每當看到有爺爺奶奶弄丟孫子孫女或者弄傷,她總會擔心自己做的不夠好,卻也不想全包,怕我們以后連獨立都是問題。
我直接略過她的驚訝,大言不慚:“奶~,以后你回家也有熱乎飯了,我學會了,快洗手吃飯。”英子也知道拿我沒辦法,洗手吃飯,然后一直只吃我做的那個辣椒,臭弟弟一點也不碰。英子給他夾了一口:“你也吃點這個,還可以的。”他半信半疑的吃了。在英子那我好像總能得到不一樣的目光,她總能捕捉到我的情緒,然后給我肯定。
后面就是熟練的洗碗環節,這個事兒也是我小時候看不得英子累,開始自己動手收拾的。英子不會讓我獨自做,她會說:“油膩膩的,你手嫩別洗了,我的手老沒事。”她低估了小孩子的執著,我會不厭其煩地搶著,她不想浪費時間,做了讓步:“你要洗可以,得聽我的,我洗第一遍,你用清水洗第二遍。”這個約定保持了很多年。那時候她看到了手上被油濺到的紅點點,我以為會被說教,呲牙對她笑,瘋狂表示沒事。
英子居然沒有任何指責或者禁止進廚房這樣的話語,她只是心疼的呼了呼,用冷水給我沖了好幾分鐘,最后給我點了點牙膏,認真地說:“下次小心點,你是不是鍋有水就放油了,下次你可以用旁邊那個布擦一擦,鍋鏟也不能有水,遇到水油會濺出來的。實在不行你就用蓋子擋一擋。”
她還是那樣,一旦知道攔不住我,從不指責謾罵,會用自己的方式保護我。她不會一味的夸我,會指出我的不對,也不會吝嗇對我的夸贊。臭弟弟在連續跟著我們吃了一個多月素菜之后他煩了,讓我給他切土豆然后自己炒肉吃了,我和英子都驚了!
他依舊一臉冷漠:“天天在旁邊看不會也會了,我自己看電視也可以學啊!”英子那天晚上吃的很開心,我卻心事重重,生怕躲不過被拋棄的結局,擔憂被奪走屬于我的愛,雖然不可否定弟弟也很好,但英子只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