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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肉身

  • 婚紗之謎
  • 耽玲
  • 3438字
  • 2025-07-31 14:17:55

燈籠的光暈里,那片白影越聚越濃,漸漸顯露出衣袖的輪廓。李冉后退半步,撞在門框上,木頭上的細刺扎進掌心,帶出一點銳痛。他望著那團逐漸凝實的白影,忽然想起師父留下的那本舊醫案,某頁邊角寫著“魂憑物聚,魄逐光生”,字跡被蟲蛀得殘缺,只剩這八個字還清晰。

霧里傳來枝椏斷裂的輕響,像是有人在遠處撥開灌木叢。李冉轉頭望去,青石板路盡頭的霧靄中,隱約有個提著竹籃的身影在移動,籃沿露出幾支干枯的蓮蓬,被霧打濕的絨毛泛著灰白。

“老板,這霧都快漫進屋里了!”柜臺后的姑娘抱著臂跑出來,鼻尖凍得發紅,“剛才好像聽見后山有動靜,不會是野豬吧?”

李冉沒應聲,視線重新落回燈籠下。那片白影已經凝成半透明的手臂,正試探著去碰燈籠的竹骨,指尖觸到暖意的瞬間,竟騰起一縷極細的白煙,帶著淡淡的焦糊味——和當年木屋廢墟里飄出的味道一模一樣。

“別碰。”他低聲開口,聲音穿過霧氣,恰好落在那片白影旁。手臂猛地縮回,燈籠劇烈搖晃起來,光暈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極了婚紗被火焰吞噬時的褶皺。

這時,遠處的身影已經走近,是個穿藍布衫的老婦人,竹籃里除了蓮蓬,還躺著幾卷泛黃的布料?!靶±习?,收舊物不?”她的聲音像被水泡過的木頭,發悶,“這些都是從山里老房子扒出來的,說是……幾十年前的嫁衣料子?!?

李冉的目光落在最上面那卷布料上,米白色的緞面上繡著纏枝玫瑰,針腳細密,只是被蟲蛀出了幾個小洞,露出底下暗沉的底色。這針法,他在謎瑰那件染血的白裙上見過——當年她蜷縮在婚紗旁時,裙擺下擺露出的邊角,正是這樣的玫瑰纏枝紋。

“多少錢?”他伸手去掀布料,指尖剛觸到緞面,燈籠下的白影突然劇烈晃動,整盞燈籠“咚”地撞在門柱上,燭火應聲熄滅。

黑暗漫上來的瞬間,李冉聽見布料里傳來極輕的摩擦聲,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動。老婦人突然按住他的手,枯瘦的指節泛著青:“這料子邪性,半夜會自己發光呢。”她咧開嘴笑,牙床空蕩蕩的,“就像……當年那間燒起來的屋子里,飄出來的火光?!?

霧氣涌進黑暗的門廊,帶著濕漉漉的寒意。李冉忽然摸到布料下有個堅硬的物件,形狀像枚紐扣,卻比尋常紐扣更沉。他指尖用力一摳,那物件“啪嗒”掉在地上,滾到燈籠旁——是枚銀質的玫瑰扣,花瓣紋路里嵌著暗紅的銹跡,和瓷瓶里玫瑰尖上的顏色如出一轍。

白影在黑暗中發出一聲極輕的抽氣,像被什么燙到似的后退半步,漸漸淡成一片模糊的光暈,纏繞著那枚銀扣不肯離開。

老婦人看著這幕,突然嘆了口氣:“當年要是沒那場雨,這扣子也不會掉在泥里?!彼龔澭鼡炱疸y扣,塞進李冉手里,“留著吧,該歸處的,總得歸處。”

竹籃被她提走時,蓮蓬相互碰撞的聲音漸漸消失在霧里。李冉握著掌心溫熱的銀扣,忽然聽見瓷瓶方向傳來輕響,轉身時看見那朵玫瑰正緩緩舒展花瓣,尖上的暗紅褪成淺粉,像是被什么東西悄悄撫平了褶皺。

燭火滅后,廊下的黑暗里突然響起李羚的抽氣聲。“哥,你剛才看見沒?那影子……”她的聲音發顫,卻還是摸索著摸到墻角的火折子,“我去點燈?!?

“別點?!崩钊桨醋∷氖?,掌心的銀扣還帶著老婦人留下的溫度,“它怕光?!?

李羚頓了頓,反而更用力地擦亮火折子。橘紅的火苗竄起時,燈籠下的白影果然縮成一團,光暈里隱約能看見半透明的裙角在發抖。“是謎瑰姐姐嗎?”李冉輕輕搖了搖頭。李羚試探著開口,她比李冉更早見過這白影,“你是不是有話想說?”

白影沒動,倒是李冉手里的銀扣突然發燙,燙得他指尖一縮。“當年那場火,和這扣子有關?”他盯著白影,“老婦人說的嫁衣料子……是你的?”

火折子的光忽明忽暗,李羚忽然“呀”了一聲,指著門檻邊:“那籃子沒拿走!”竹籃歪在地上,干枯的蓮蓬滾出來,底下壓著張泛黃的紙,“好像是張藥方?”

她撿起來湊到火邊,眉頭越皺越緊:“當歸、桃仁、紅花……這是活血的方子,可最后這味藥名被蟲蛀了,只剩個‘瑰’字?!?

李冉心頭一跳,白影卻在這時劇烈晃動起來,像是在否認。李羚突然想起什么,從懷里掏出個布包:“對了,前幾天整理師父醫案時發現的,夾在最后一頁,說是當年從火場撿到的?!?

布包里是半塊燒焦的繡片,上面的纏枝玫瑰和嫁衣料子上的如出一轍?;鹫圩拥墓饴湓诶C片上,白影猛地沖過來,半透明的手穿過繡片時,竟落下幾滴透明的水珠,落在銀扣上,瞬間暈開一片淺紅。

李羚蹲下身,看著水珠滲入銀扣的紋路,“老婦人說下雨把扣子沖進泥里,是不是你后來一直在找它?”

白影緩緩抬起頭,雖然看不清面容,卻能感覺到一道溫柔的視線落在銀扣上。李冉忽然想起謎瑰蜷縮在婚紗旁的樣子,那時她手里攥著的,似乎就是一枚同樣的玫瑰扣。

“魂憑物聚。”李羚碰了碰李冉的胳膊,“這扣子是不是你的‘物’?”

白影沒有回答,只是伸出手,輕輕覆在李冉握著銀扣的手上。那觸感冰涼,卻帶著一種奇異的暖意,仿佛多年的執念終于有了歸處。李冉看著掌心的銀扣,暗紅的銹跡漸漸褪去,露出底下清亮的銀白,像被月光洗過一般。

“天亮了霧就散了?!崩盍缯酒鹕恚鸦鹫圩舆f給李冉,“你打算留著它嗎?”

李冉握緊銀扣,白影在晨光漸顯的廊下慢慢變淡,最后化作一縷輕煙,纏繞著銀扣消散了。他低頭看著掌心的銀扣,又看了看瓷瓶里完全舒展的玫瑰,花瓣粉得像初綻的朝霞。

“嗯,”他輕聲說,“該歸處的,總得歸處?!?

李羚剛把藥箱擺回柜臺,就見李冉從里屋走出來,指尖纏著滲血的紗布?!案纾阌峙獋至耍俊彼櫭既ツ弥寡?,“這幾天你總躲在房里搗鼓,到底在忙什么?

李冉避開她的手,往藥爐里添了把干柴:“熬副藥?!碧展蘩锏乃幹距矫芭?,泛著詭異的紫黑色,“你先去前院守著,別讓任何人進來?!?

“又是給謎瑰姐姐的?”李羚盯著那罐藥,忽然想起前幾日他翻出師父留下的《渡魂札記》,里面夾著張人皮煉制的方子,當時她嚇得差點把書扔了,“哥,那方子太邪門了,反噬會要命的!”

“閉嘴。”李冉的聲音發啞,掀開罐蓋時,藥氣蒸騰起半透明的影子,正是謎瑰的輪廓。她在光暈里輕輕晃了晃,袖口掃過藥罐邊緣,竟帶起一串實體的水珠。

“快成了。”李冉從懷里摸出個錦盒,里面躺著枚瑩白的骨片,正是用當年那場火里燒剩的人骨磨成的,“這是最后一步?!彼笾瞧幹锝?,指尖剛碰到液面,整只手突然爆出青筋,像有無數細蟲在皮下鉆動。

“李冉!”謎瑰的聲音第一次有了清晰的質感,帶著焦急,“停下,我不要這肉身了!”

李冉沒抬頭,另一只手抓起銀玫瑰扣扔進藥罐??圩訌楅_的瞬間,藥汁突然沸騰起來,在地上聚成半尺高的水洼,水洼里漸漸浮起皮肉的紋路,從模糊到清晰,最后凝成完整的軀體——米白色的嫁衣裹著纖細的骨架,纏枝玫瑰的繡紋在肩頭微微起伏,竟像是真的活了過來。

“成了……”李冉踉蹌著后退半步,喉間涌上腥甜,他死死捂住嘴,把血咽了回去。

謎瑰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尖能感受到嫁衣的綢緞質感,她試著抬步,裙擺掃過地面時帶起細塵?!拔摇彼D向李冉,突然發現他的左眼蒙上了層灰翳,“你的眼睛?”

“沒事?!崩钊絼e過臉,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滲出的血珠,“剛熬藥熏的?!?

李羚從外面沖進來,看見站在藥爐邊的謎瑰,驚得說不出話。直到瞥見李冉手腕上蔓延的一小塊黑斑——那是《渡魂札記》里寫的反噬征兆,她才猛地攥緊拳頭,把李冉拉近身邊,在他耳邊說:“哥!你瞞不住的!這黑斑會一點點爬滿全身,到時候……”

“小羚。”李冉打斷她,聲音輕得像嘆息,“別告訴她。”

謎瑰還在撫摸自己的手臂,忽然想起什么,從嫁衣口袋里摸出那枚銀玫瑰扣——是剛才李冉扔進藥罐的那枚,此刻正溫溫地貼在掌心?!斑@扣子……”她抬頭時,恰好看見李冉轉身的背影,他脖頸后露出的皮膚,已經爬滿了蛛網狀的黑紋。

“愣著干什么?”李冉的聲音盡量平穩,“先試試能不能走出這院子,肉身剛成,別碰生冷的東西。”

謎瑰跟著他往外走,陽光落在她手背上,竟真的留下了淺淡的暖意。她偷偷看李冉的側臉,他的嘴唇泛著青白,走路時肩膀微微傾斜,像是在忍著什么疼。

“李冉,”她忽然停下,“剛才藥罐里的藥,是不是用了你的血?”

李冉的腳步頓了頓,隨即笑了笑:“胡說什么,那是藥草的顏色。”他抬手想揉她的頭發,卻在半空中僵住——左手的指甲不知何時變得烏黑,像涂了層墨。

“我幫你看看?!敝i瑰抓住他的手腕,指尖觸到那片黑斑時,他猛地抽回手,疼得倒吸一口冷氣。

“真沒事。”李冉往后退了兩步,轉身往屋里走,“我去收拾藥爐,你跟李羚先熟悉熟悉……人間的日子?!?

他走進里屋,反手關上門,背靠著門板滑坐在地。喉嚨里的血腥味越來越濃,他咳出一口血,濺在地上,像朵綻開的紅玫瑰。窗外傳來李羚和謎瑰的說話聲,謎瑰的笑聲清脆,像碎玉落進銀盤。

李冉抬手抹了把嘴角的血,看著掌心蔓延的黑斑,輕輕說了句:“值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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