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上的喧鬧突然被一聲悶響砸斷。
曹炎剛轉頭,就看見穿藍襯衫的中年男人像被按了暫停鍵的木偶,動作猛地頓住——他原本舉著礦泉水瓶的手停在半空,脖頸以一個不自然的角度歪向左側,接著膝蓋“咔”地一聲繃直,整個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咚”的一聲,后腦勺砸在水泥地上,沒有預想中的掙扎或呻吟,他就那樣平躺著,四肢僵硬地張開,像個被遺棄的塑料模特。
人群愣了幾秒才炸開:“老李?老李你咋了?”
“動??!別嚇我們!”
“他眼睛……他眼睛沒閉上!”
曹炎擠開人群往前湊了半步,胃里突然一陣發緊。
男人的眼睛圓睜著,瞳孔卻像蒙了層白霧,一動不動地盯著天空。
更詭異的是他的表情,嘴角咧開一道僵硬的弧度,不是笑,更像被什么東西硬生生扯開,連帶著臉頰的肌肉都繃成了硬塊,泛著青灰色的僵死。
有人壯著膽子伸手推了他一把,男人的身體晃了晃,像塊灌了鉛的木板,以同樣僵硬的角度回彈,胳膊肘磕在地上,發出“邦”的脆響,卻連手指都沒動一下。
“是什么東西……”曹炎的聲音干啞,他想起爺爺講過的尸僵,可從沒人告訴過他,活人能在瞬間變成這樣。
男人的手腕已經硬得像石頭,有人試圖把他的胳膊放平,卻只聽到關節摩擦的“咯吱”聲,像生銹的合頁在轉動。
“邪門了……”有人往后退了半步,“這不是發病,這是……”
后半句沒說完,就被男人突然的動作打斷。
他的脖子“咔噠”一聲轉了九十度,臉直直地朝向人群,那雙蒙著白霧的眼睛掃過眾人,最后定格在曹炎身后的黑暗里,嘴角的僵硬弧度似乎又拉大了幾分。
接著,他徹底不動了。像一尊剛澆筑的石像,以這副扭曲的姿態凝固在原地,連風吹過都掀不起他衣角半分。
曹炎的后頸瞬間爬滿冷汗。這不是普通的死亡,是被某種力量強行“定格”的僵硬,像把活生生的人,硬生生變成了不會腐爛的死物。
“曹炎……”楊文佳的聲音帶著顫音,攥住了他的胳膊,“我有點怕?!?
他剛想安慰,突然“啪”的一聲,頭頂的燈泡集體熄滅了。
不是逐個熄滅,是瞬間陷入死寂的黑。月光被遠處的樓房擋著,廣場上只剩下模糊的人影在晃動。
剛才圍在男人身邊的人發出一陣驚呼,隨即被更混亂的尖叫取代——有人摸到了男人的皮膚,喊著“冰的!跟石頭一樣冰!”
曹炎下意識將眾人護至身前,手在口袋里摸到半截打火機,“噌”的一聲擦亮。
微弱的火苗里,他看見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大媽正捂著脖子,她的后頸上,赫然印著五個青黑色的指印,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掐過。
“第二個了……”曹炎的聲音發緊。
話音未落,那大媽猛地栽倒,身體在地上抽搐了兩下,就再沒動靜。
人群徹底炸了,哭喊聲、奔跑聲、桌椅倒地的脆響混在一起,像被打翻的蟻穴。
“是鬼!是鬼干的!”不知是誰在黑暗里嘶吼了一聲,這句話像電流竄過人群,所有人都開始瘋跑,互相推搡著往廣場外擠。
曹炎被撞得一個趔趄,死死攥著楊文佳的手不敢松開。
“別亂擠!往亮的地方跑!”他吼著,打火機的火苗突然被一陣陰風撲滅。
黑暗中,有什么東西擦著他的后背滑了過去。不是人,那觸感冰涼滑膩,像一塊浸了水的破布,帶著股腐木的腥氣。
曹炎猛地回頭,借著遠處樓房漏出的一點光,瞥見一道瘦長的影子正貼在人群背后——它沒有臉,脖子的位置是個黑洞洞的窟窿,兩只胳膊卻長得離譜,指尖幾乎拖到地上,正隨著人群的移動輕輕晃動。
“它在抓人……”楊文佳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指甲深深掐進曹炎的掌心。
曹炎剛想拽著她往角落退,就聽見身邊傳來一聲短促的尖叫。
一個小姑娘被絆倒在地,還沒爬起來,就被那道影子伸出的手按住了后背。
她的身體瞬間僵住,動作開始變得緩慢,腳步像是卡頓了一樣,緊接著,那鬼的第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她的動作更慢了,但眼神里透露著驚恐,像身體不受控制一樣一動不動了,最后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倒下了,而這一切只是過去了十多秒。
快跑!”曹炎拽著楊文佳沖進混亂的人流,心臟在胸腔里擂鼓。
他不敢回頭,卻能清晰地聽見那鬼移動的聲音——不是腳步聲,是布料摩擦地面的“沙沙”聲,混著一種黏膩的“滴答”聲,像有什么液體正順著它的指尖往下淌。
跑過翻倒的塑料凳時,楊文佳的鞋跟突然卡在縫隙里,她踉蹌著低頭去拔,曹炎趁機回頭瞥了一眼——那道影子離他們不過五米遠,青灰色的手指正掠過一個倒地男人的臉,對方瞬間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氣,嘴角以和老李一樣的角度僵硬地咧開。
“別管鞋了!”曹炎直接將她拖走,楊文佳的驚呼聲混著鬼移動的“沙沙”聲貼在耳邊。
懷里的楊文佳突然拽緊他的衣領,聲音抖得不成調:“它、它的追著我們來了……”
曹炎猛地偏頭,借著手機屏幕一閃而過的光,瞥見那鬼的手背皮膚下,竟有什么東西在蠕動,像數只灰白色的蟲豸正順著血管爬行,而指尖的黏液里,赫然裹著細小的、指甲蓋大小的眼球碎片。
他胃里一陣翻涌,抱著楊文佳拐進廣場,胸口的起伏聲在死寂的巷子里格外清晰。而巷子口,那“沙沙”聲正慢悠悠地靠近,帶著越來越濃的腐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