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安除了帶上她的手帳本,其余空無一物。
實話說,除此之外她也沒有什么其它能夠帶走的東西,她總不能抱著一個木桶上路吧?
即使她現在非常口渴。
在棚戶區到縹緲森林的這一段路上,并不是寸草不生。越靠近縹緲森林,植被愈加繁密,找到食物的可能性也逐漸加大。
言安看著即將落下的太陽,加快了步伐。她要盡量趕在明天日出之前,從縹緲森林回來。
白天陽光太熾熱了,頂著太陽趕路,她極有可能被曬成一具干尸。夜晚雖然溫度驟降,十分寒冷,但是只要她不停止前進的腳步,身上維持著熱量,應該不會有什么大事。
再說,在棚屋內不也一樣是裹著干草度過寒冷的夜晚嗎?十幾年的寒冷夜晚她都度過了,更何況這一晚上呢?
果然人的適應力是十分強大的。即便晝夜溫差如此之大,即便生存的環境如此惡劣、食物如此稀少,依然有很多人存活了下來。
走了大概2個小時,言安發現身邊的植被逐漸茂密了起來,從零星的幾棵草到逐漸高大的灌叢,再到站立的幾棵小樹,她知道,自己已經離縹緲森林越來越近了。
在穿越一片嫩綠的葉叢時,言安那幾百年不出一聲的手環發出了提示。
“滴滴,檢測到中度輻射植物,可適量食用。”
言安疲憊的腳步一頓,退了回來,蹲下來觀察剛才蹭到手環的植物。
顏色深綠,葉片極大,和言安的臉差不多。
‘感覺可以吃個半飽的樣子。’言安摸著肚子想道。
這片葉子似是被某種動物的爪子撓過,葉片上留下三條爪子抓過的痕跡。這是這三條被抓過的地方滲出了汁液,又碰巧被言安的手環沾上,測出了它是一種中度輻射植物。
‘真幸運啊!’
這株植物整體并不大,一株也就三片葉子。言安毫不客氣,抓住植物主莖,扒掉了三片葉子,疊在一起又卷巴卷巴,用裙子的“流蘇”繞幾圈,系在身上。
然后如法炮制,將旁邊幾株同樣的植物葉片拔下來,疊一起卷起來,再系身上。
葉片拔完后,根莖也不能放過。言安雙手握住,腳后跟蹬地,身體后仰抓住根莖使勁拔,最終得到5個光桿根莖,15片葉子。
‘非常好。’言安本想笑一下以示喜悅,但扯了扯嘴角,發現太累了笑不出來。
‘不知道這種植物應該咋吃……直接生嚼?’
‘也不是不行……’
言安嘗試性地從一串裝飾性般的葉子流蘇上扯下一個邊角,放進嘴里嚼了嚼,而后面如土色地咽下。
‘還是找個地方生火用水煮一下吧。’
‘這下真是吃草了。’
長時間的饑餓反倒讓言安習慣了身體的狀態,再等一會兒進食對她來說似乎區別也不大。她決定再堅持一個小時,等走到縹緲森林再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處理食物。
主要是生吃葉子實在太難以下咽了。她的確餓,但這并不代表她的身體能夠接受任何食物。
言安忍不住想起了原主,如果是那個小女孩兒,她一定會覺得這是一場上天的饋贈吧?也只有來自物資豐饒的華國的言安,才會對食物有所挑剔。
但這一切,在言安經歷了之后幾天都尋找不到食物,只能吃草的時候,她才生發出感嘆。
‘果然,人的適應能力真的很強,現在我已經能夠面不改色地吃草了。相信過不了幾天,我就能完美融入廢土世界……’
又繼續向前行走了一個小時,言安終于到達了縹緲森林的邊緣。
在此處站定,向兩邊望去,看不到森林的盡頭。兩邊的樹木不斷延伸,一直到隱入霧氣,若隱若現。
抬頭望去,樹木十分高大,也看不到頂。樹的頂端,仍是一層白蒙蒙的霧氣縈繞流動,若隱若現之間,只能看到似乎這些樹高聳入云。
廢土世界真是一個矛盾的地方,極度干旱,卻又擁有面積如此之大的森林,還有代表著濕潤的霧氣。
棚戶區和縹緲森林之間,不過三個小時的路程,兩者的地表樣貌卻截然相反,生態環境也截然不同。
棚戶區除了人類,沒有任何其它生物存在。而縹緲森林之中是存在動物的,不過看見過的人幾乎都沒有從縹緲森林出來過,所以至今也沒人知道這里面到底存在著些什么樣的生物。
不對,也有人知道大概情況,那是安全區的高層。對言安這樣處于社會底層的浪人來說,縹緲森林無疑是一個未知的、風險與機遇并存的地方。
言安走到飄渺森林入口的時候,太陽早已落下。
但夜晚并不是黑暗的源頭,而是另一個由微弱的光亮組成的世界。
是滿天的繁星。
言安抬頭望向最亮的那一顆星,是北極星。
曾有人給她說過,最亮的那一顆星是一位偉人變成的,它能驅散弱小者在黑暗之中的恐懼,也能指引勇敢者于黑暗之中前行。
言安堅信不疑,一直將那顆星當作希望的指引。
‘你說,這顆星和我的世界的那一顆,是同樣的嗎?’
言安摸著手帳本,問道。
這個問題注定是得不到回應的。除了她,這里還有誰能夠思考呢?
言安并不是在尋求一個答案,她只是在給自己內心的答案預設一個問題。
她不知道自己未來還能不能回到過去的家園,但是,只要這片土地就是她生存的那個地方,那么時間往后發展了幾十上百年,又有什么關系呢?
她只是想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之上,尋求一個熟悉的、能夠代表她以前存在過的證明。
是啊,她知道自己已經回不去了,曾經豐饒的物資、舒適的生活環境、便利的交通出行,以及種種由種花家勤勞的人們修建起來的公共基礎設施,都不復存在了。
她想家了。
言安握著除了北極星之外,唯二能證明她過去存在的物品——手帳本,不禁鼻頭一酸,雙眼噙淚。
任誰遇到這樣的事情,都會心碎的吧?原本正欣喜自在地做著自己愛好的事情,突然穿越到一個隨時會死掉的世界,誰又能迅速接受呢?
言安只是情感滯后一些,不是沒有情感。
思緒漸漸撥開,淚水在眼中退去,言安抱緊自己的手帳本,腳步堅定地走進了縹緲森林。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當下,才是唯一能抓住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