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起頭，看著妙目滿是淚水的顧瑤。

宋無病凄然一笑道：

“被蚊子叮了一下，不打緊！”

可少女聽得這話，眼中的淚水卻愈發洶涌。

委屈的噘著嘴，任憑淚水順著臉頰流下。

落寞地攙扶起渾身是血的宋無病，二人蹀躞地朝著屋內走去。

昏暗的燈光照耀下，赤膊著上身的宋無病痛的齜牙咧嘴。

肩膀上猙獰的傷口一指長，仍在不斷地滲血。

顧瑤端來清水，濕潤毛巾，仔細地清理著傷口旁的血漬。

“是不是我沒有聽師兄的話，到赤血宗找你，師兄生我的氣，”一邊溫柔地擦拭著血跡，顧瑤自顧自的說道，“如果我讓師兄厭煩了，師兄可以直說，沒必要什么事都瞞著我。”

看著顧瑤委屈的模樣，宋無病抿了抿嘴。

猶豫半晌，終是如實道：

“是鄴州城公派下來調查潘坤死因的趙琛。”

至于高丹出賣自己身份之事，宋無病還是選擇緘默。

倒不是信不過顧瑤，只是高丹處處對自己針對。

等傷養好后，便是時候了結二人恩怨了。

這種事，還是親力親為好，宋無病并不愿意假借顧家之手。

“欺軟怕硬的家伙！”手中毛巾攥出血水，顧瑤葇荑泛起條條青筋，“放心，父親一定會為師兄報仇的。”

次日清晨，赤血宗一眾高層接連前來探望。

蔣恭面色陰沉，詢問兩句后，見宋無病并無大礙，終是如釋重負的長舒一口氣。

施鑒則拿出各種靈丹妙藥，有內服，有外敷，反復叮囑宋無病該如何使用。

唯獨施姒那妖媚的眸子此時滿是慍怒，心疼之余，綽起長鳴劍就跑了出去。

可不多時便一臉尷尬地跑了回來，忘了問自己該去找誰報仇，

反復逼問，宋無病只是淺笑著勸導不必擔心，急的施姒美靨通紅，卻又無可奈何。

可就在這時，負責守衛山門的弟子快步而來。

看著烏泱泱的歪柳小院，一一抱拳行禮后，方才對著蔣恭稟告道：

“顧家顧禹求見！”

蔣恭眉頭微微皺起，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緩緩道：

“諸位隨我去主峰迎接貴客！”

“不必了！”就在這時，小院外傳來顧禹低沉的聲音，“長話短說吧！”

不多時，顧禹一馬當先，其后顧瑤頷首跟隨，二人聯袂走了進來。

一看到躺在地上，胸口纏滿染血繃帶的宋無病，顧禹一個箭步上前。

眼中滿是擔憂之色，確定少年并無生死大礙后，終是轉過身。

對著赤血宗眾人一一見禮后，顧禹開門見山道：

“感謝諸位這一月來對宋神醫及小女的照顧。”

“今日在下奉家父之命，前來接神醫返回顧家！”

語罷，根本不在意赤血宗眾人的看法，顧禹拍了拍手。

掌聲未歇，一眾身著顧家制式直裰的小廝疾步而來。

不由分說，小心翼翼抬起宋無病放到一旁的擔架。

在宋無病一臉懵逼中，少年已然被攙扶著上了那熟悉的八抬大轎。

轎中顧瑤溫柔地將宋無病放到，后背墊著繡枕。

一會問餓不餓，一會問渴不渴，那是一個賢良溫淑。

與此同時，歪柳小院中，蔣恭面色陰晴不定。

感覺自己面子有些掛不住，卻又無可奈何。

四峰峰主亦是察覺到這尷尬的氣氛，相互使眼色，卻無一人敢打破沉寂。

“顧兄，此事我等也是方才得知，”蔣恭眉頭緊皺，“宋無病是昨晚于宗外遇襲，我等也是愛莫能助！”

“蔣宗主誤會了，兇手顧家已經查明，和赤血宗毫無關系！”顧禹抱拳一笑，可接著話鋒一轉道，“但家父托我給蔣宗主帶個話···”

語氣頓了頓，顧禹意味深長道：

“你們兩宗恩怨，顧家不宜過分干涉。”

“紅袖谷后，我顧家將會返回鄴州城。”

“但念在赤血宗多年來對顧家子嗣的傳道之恩，顧家決不允許赤血宗覆滅。”

聽得這話，蔣恭陰沉的面色終是稍微涌起一絲欣然。

沉默許久后，仿佛看開般，蔣恭抱了抱拳道：

“多謝顧老祖！”

顧禹點了點頭，意味深長道：

“小心呂不塵！”

說著，顧禹并未過多解釋，對著眾人再次起手告辭，轉身離去。

“宗主！”可就在這時，那八抬大轎的窗帷掀開，宋無病探出上半身，抱拳道，“一周后的宗內大比，弟子鄭有財必會按時參加。”

“再會！”

聽得“鄭有財”這三個字，蔣恭會心一笑，招了招手道。

身后的施姒卻是妙目閃爍著淚水，依依不舍地盯著宋無病。

那宛若熟透桃子一般的俏臉透著誘人的緋紅，囁嚅半晌，泫然欲泣。

施鑒連忙咳了咳，提醒施姒注意儀態，可后者卻執拗地一聲嬌哼，反而瞪了回去。

車馬輻輳聲漸行漸遠，當徹底消失在視野盡頭。

蔣恭面色驟然陰沉道：

“呂不塵真的踏出哪一步了嗎？”

兩宗之所以對峙平衡，皆因兩宗宗主都是靈臺境后期。

但按照顧禹的言外之意，顯然呂不塵已然超脫尋常靈臺境的存在。

莫非，他真的踏出那關鍵一步？

難怪顧家老祖不愿過分摻和，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確實有害無利。

能看在赤血宗傳道之恩的情面上，承諾赤血宗不覆滅，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四峰峰主聽得這話，頓時黯然神傷。

“宗主，若是我赤血宗真的敗了，這些弟子···”

施鑒結結巴巴，沒有繼續說下去。

雖然顧家承諾赤血宗不覆滅，可一旦赤血宗敗了。

呂不塵為了拮抗攫奪先天帶來的副作用，一定會暗地里吸食赤血宗弟子血液來保持理智。

屆時赤血宗將名存實亡，淪為呂不塵豢養起來的羔羊。

“放心！”蔣恭獰然一笑，那妖冶的眸子閃爍一絲猩紅殺意，“有我在，弟子安！”

山雨欲來風滿樓，大雨傾盆后，又有哪家屋舍能屹立不倒？

而返回顧家的宋無病終是被迫享受起來。

尋常時候由顧瑤攙扶著在顧家幽深的大院四處閑逛。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根本不需要自己操勞半點。

這種悠閑的生活，反而使得宋無病有些不適應。

夜晚

顧家，荷塘西廂

宋無病渾身泡在藥浴之中，翠綠的藥液宛若翡翠，順著少年細膩的皮膚滲入其中。

菁純的靈氣混合著靈液不斷修復著千瘡百孔的身體。

宋無病疲憊的長舒一口氣，躺在浴桶，任憑藥液鉆入身體。

不愧是四品煉藥師，施鑒所贈與的靈藥。

僅僅使用六次，肩膀的傷口已然結痂脫落。

皮膚長出新肉，只剩下一條淡淡的瘢痕。

擺動左手，除了有一絲若隱若現的輕微疼痛，活動完全無礙。

當最后一絲藥液涌進身體，翠綠化作透明。

宋無病終是虎目驚啟，自浴桶中赫然起身，麻利的穿上衣服。

推開門，四周寂靜無聲。

趁著夜色，快速朝著青云宗的方向摸去。

“高丹！”宋無病目光深凝，宛若尖刀，“恩怨今夜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