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一聲，李湛整個人自椅子上摔了下來。

癱倒在地，渾身大汗淋漓，不可置信的看著蔣恭脖子上猙獰的傷口。

“從顧瑤剛來赤血宗我就懷疑鄭有財就是宋無病了，”蔣恭步步緊逼，李湛撐著身子不斷后退，蔣恭繼續道，“你可知為何我默不作聲？”

“宗主，我從未對不起赤血宗！”李湛不敢追問，只是支支吾吾道，“殺的都是青云宗弟子，而且都是鍛體境的廢物?！?

“鍛體境的廢物？”蔣恭冷笑，“我們誰不是從鍛體境上來的？”

“那山門外那些凡人，在你眼里是不是連廢物都算不上？”

“宗主！”李湛涕泗橫流，“屬下知罪！”

“屬下不該勾結呂不塵，對普通弟子下手?！?

蔣恭緩緩直起腰桿，背手望向山門外熙熙攘攘的集市，淡淡道：

“你主持御獸峰這么多年，一直兢兢業業。”

“望你做事三思而行，切莫一失足成千古恨。”

李湛踉蹌的站起身來，對著蔣恭的背影深深抱拳。

終是一言不發，懦懦地退了出去。

霎時間，整個房間只剩下蔣恭、施鑒二人。

沉默半晌，施鑒低聲道：

“宗主既然早就知曉，為何不揭穿宋無病的身份？”

“莫非宗主早就預料到他能治愈小姒的怪?。俊?

宋無病身為青云宗弟子，冒充身份來到赤血宗，必是圖謀不軌。

而按照正常的反應，敵宗弟子自己送上門，大部分人的第一反應就是宰了安撫民心。

畢竟就算宗主再如何神機妙算，知道宋無病就是鄭有財。

但也絕不可能算到癸字號鍛靈丹出自宋無病之手。

也無法算到鄭有財會主動上繳丹方。

更不可能算到鄭有財能治愈施姒的怪病。

“這些不過是意外之喜，”蔣恭依舊背手站在窗前，淡淡道，“我原先希望的是，拉攏宋無病背后的勢力?！?

“宗主是說···顧舜？”施鑒駭然道。

方圓百里，值得宗主極力拉攏的，只有實力逐漸恢復的顧舜。

上次顧家宴請方圓百里所有勢力，青云宗、赤血宗盡數到場，卻沒有一人能看透顧家老祖的真實境界。

回來后宗主只丟下一句“深不可測”，便閉口不談。

蔣恭眉頭微皺，仿佛思忖良久，方才開口道：

“我之前以為，有顧家上百子嗣在我宗修煉，顧舜會對我宗有好感，但我發現，顧舜對其完全放養?！?

“之后我覺得顧舜對顧瑤極度寵溺，若是把握住顧瑤，顧舜必會站在我宗這邊?！?

“但我錯了，直到宋無病出現，才知道顧舜的老謀深算！”

“顧家是商賈出身，顧舜眼光極致老辣，他是將所有賭注都壓在了宋無病身上?！?

“自宋無病來到我宗，顧家三子便輪流在我宗外圍巡視，從未間斷?！?

“這就是為何僅僅聚氣境初期的顧瑤，孤身一人來我赤血宗，顧家能放心的原因?！?

“交好宋無病，才能拉攏顧舜老爺子！”

“我的時間不多了，”語氣淡漠，仿佛說出一件無關緊要的事，蔣恭道，“此次進入紅袖谷，是時候了結兩宗恩怨了?！?

“呂不塵已經將施姒的血脈完全吸收，實力極有可能在我之上。”

“若是沒有顧家老祖的協助，我赤血宗必敗無疑?！?

“屆時被呂不塵吸血的就不再是青云宗，而是我赤血宗上千弟子?！?

“宗主，你受苦了！”施鑒淚眼婆娑。

緩緩的擺了擺手，蔣恭漠然道：

“如果不出意外，明日顧禹便會登門致歉，你好好準備準備！”

施鑒抱拳領命，顫抖著身子緩緩退去。

可突然想起什么，施鑒試探性問道：

“若是呂不塵知道鄭有財就是宋無病，會不會痛下殺手？”

“他早就知道了！”蔣恭冷笑道，“只是佯裝不知罷了，一旦他敢對宋無病動手，那無疑是親手將顧家推到我赤血宗陣營?！?

“宋無病在兩宗都是安全的，除了李湛，”蔣恭深吸一口氣，“若是他想不開，會有人幫我們清理門戶的?！?

“宗主是說···”施鑒心中猜疑，卻又不敢詢問，終是抱拳頷首，緩緩離去。

霎時間，寬敞的議閣只剩下蔣恭一人。

憑欄而望，看著演武場上不斷演繹各種武技的弟子。

蔣恭深吸一口氣，知道這短暫的日子持續不了多久。

紅袖谷歷練在即，在兩宗恩怨的輾軋下，又有多少人能活下來？

宋無病當晚便留宿在施姒的白墻小院。

二女占據主臥，相擁而眠，將宋無病趕到了側房。

聽著主臥時不時傳來陣陣嬉笑打鬧聲，宋無病無奈的關閉耳目，惴惴不安的打坐。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射在赤血宗的五峰時，顧禹便拉著一馬車的靈石藥材叩拜山門。

施鑒代為迎接，二人寒暄著走去主峰的大殿。

直到日上三竿，顧禹躊躇地走了出來。

至于顧禹和蔣恭聊了什么，那自是無人知曉。

只知道顧禹臨走時面色掙扎，仿佛在思索什么。

火燒御獸峰之事已了，但宋無病絲毫不敢走出白墻小院。

畢竟身為峰主的李湛一直沒有露面，保不齊會不會暗中偷襲索命。

這種擔驚受怕持續了整整一周的時間。

是夜

夤夜沉沉，暗月無光。

這是一塊泥濘的沼澤，僅僅淹沒腳踝的水面上可見飛蚊一團團的飛舞。

一股刺鼻的泥土腐爛氣息撲面而來，而在沼澤的旁邊，一老一少兩道身影靜靜而立。

李籌目光憷怵，看向岑寂黢黑的夜色，有些擔心。

抬起頭看向身旁的師傅，見后者背手而立，一副高人模樣，心中擔憂消散大半。

突然，李湛老眼遽然一睜，看著左側樹椏上憑空出現的身影。

身上的高人氣息瞬間消散，李湛諂媚道：

“這么晚叨擾宗主，萬望恕罪！”

只見那詭異出現的身影，一身素白長袍略顯寬松的罩在身上。

星眉劍目，木簪束發，一股溫文爾雅的氣息令人心悅誠服。

來者，赫然便是青云宗宗主，呂不塵。

“何事？”

呂不塵冷漠道。

“良臣擇主而事，在下萬祈宗主收留！”

李湛深深鞠躬抱拳道，李籌立刻有樣學樣。

“你暴露了！”

眼中淡漠瞬間消散，呂不塵皺眉道。

“投石問路，撒錢乘船！”李湛連忙解釋道，“在下為呂宗主帶來了一個驚天大消息?！?

“哦？”呂不塵好奇道，“說說看！”

“宋無病就是鄭有財！”

李湛字字透著憤恨道。

可呂不塵聽得這話，臉上沒有絲毫的意外。

而是擰了擰脖子，發出細碎的喀嚓聲。

漸漸地，一抹殷紅自呂不塵眼中涌現，漸漸化作一片血紅。

“那我真得感謝你！”

呂不塵咧嘴一笑，兩顆鋒利的獠牙錚然漏出。

下一秒，化作一道鬼影瞬間消失在樹椏之上。

突然，方才還一臉諂媚的李湛脖子瞬間一歪，仿佛被大力強行掰斷。

臉上依舊殘留著那阿諛的神色，但兩顆獠牙依然插進其脖頸之中。

僅僅三個呼吸時間，李湛身體迅速干癟，化作一具枯槁的皮囊。

“老家伙的血太臭！”

呂不塵呸了呸嘴里的鮮血，倏爾看著早已嚇得癱軟在地的李籌。

下一秒，又是一具枯槁的尸體躺在地上。

李籌那歪斜的脖頸上，兩個深陷的咬痕赫然在目。

眼中血紅緩緩消散，呂不塵手掌一攤，火焰憑空出現。

屈指一彈，落在李湛師徒二人身上。

不多時，尸體化作一抔骨灰，夜風拂過，吹進沼澤。

那刺鼻的泥土腐爛氣息仿佛又濃郁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