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無病莫名的笑容，在魏煬看來無疑是臨死前的回光返照。

只見其一拍獸袋，四條鬣狗宛若陰風自其中跳了出來。

齊齊齜開猙獰的獠牙，陣陣惡臭撲面而來。

顯然，這些鬣狗都是食腐類。

巴掌扇中，宋無病臉上的恐懼煙消云散，反而多了一絲淡然。

看著殺意畢露的魏煬，宋無病嘴角微揚，仿佛說出了一件很隨意的事：

“下輩子招子放亮一點。”

話音未落，藏戒一抹，一把鋒利的小刀出現在宋無病手中，薄薄的刀刃在月色下閃閃爍爍。

見得如此，魏煬氣極反笑：

“怎么，就憑這個想殺了我？”

“足夠了！”宋無病嘴角微揚，接著冷哼道，“【易如反掌（卷二）】”

在魏煬驟然放大的瞳孔中，宋無病綽起小刀對著自己脖子狠狠抹去。

一道銀芒自宋無病脖子劃過，然而預料中的鮮血并未出現，少年依舊保持著那淺淺的笑容。

下一秒，魏煬只感覺脖子一陣刺痛，一道暖流自喉嚨流了下來。

目眥欲裂，魏煬看著自己瞬間被染紅的胸襟。

顫抖著，用手指蘸了蘸脖頸上的血液，接著滿眼恐懼的看著依舊淺笑的宋無病。

那溫煦的淺笑，在魏煬眼中，簡直是惡鬼索命。

“不···可能！”

喉間傳來一絲甜意，魏煬聲音驟然沙啞。

話音未落，魏煬捏著脖子步步后退。

鮮血自脖頸噴薄而出，魏煬奮力地捂住脖子想要阻止血液的流逝。

可鮮血灌進喉嚨，被呼吸噴出一個個血液氣泡。

魏煬死死捏住脖子，身體在地面不斷掙扎，可動作漸漸遲鈍。

直到最后，魏煬蜷縮著身子，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

臉上的神色，永遠定格在瞠目結舌的恐懼中。

黑暗的陰影之中，兩道眼神久久不能平靜。

“大哥，你看清他是怎么死的了嗎？！”

顧老三渾身一哆嗦，看向顧禹道。

“沒···沒有！”

即便是沉穩的顧禹亦是咽了咽口水，語氣有些顫抖。

二人全程沒有漏過一絲細節，宋無病與魏煬唯一的接觸，就是誘騙后者回頭后的那一巴掌。

那宛若隔靴搔癢的一巴掌，根本造不成一絲傷害。

可下一秒局勢倒轉，雙目睽睽之下明明是宋無病自裁，可最后鮮血卻是從魏煬脖子上噴涌而出。

兩者明明相隔甚遠，這傷口是怎么出現的？

李代桃僵？身為靈臺境的顧禹二人不得而知。

可一切又發生在二人眼前，容不得作假。

僅僅幾個呼吸的時間，赤血宗大師兄就這么死在二人眼前。

這死法太詭異，簡直匪夷所思。

“難怪宋神醫有恃無恐的回來救人，”顧老三縮了縮脖子，“這等恐怖的武技，簡直是殺人于無形之中。”

“錦麟豈非池中物，一遇風云變化龍！”顧禹深吸一口氣，“父親果然是慧眼識珠。”

短短一個月，從鍛體境后期到聚氣境后期，如此恐怖的修煉速度，簡直堪稱妖孽。

又身懷此等詭異的武技，能殺人于無形之中。

關鍵是為人······不擇手段。

父親說的沒錯，宋神醫只是缺少一個契機，一個平臺。

遲早有一天，他會離開這逼仄的魚塘，一躍成為人中龍鳳。

“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顧禹長舒一口氣，壓制住心中的震撼。

二人相看一眼，齊齊搖頭，臉上的恐懼久久不散。

等到二人消失不見，岑寂的夜色下，卻傳來陣陣低沉的撕咬聲。

只見血液干涸的魏煬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四條鬣狗圍著尸體不斷啃噬。

鮮血混合著碎肉飛濺，見得如此血腥且違背常倫的景象。

宋無病只感覺喉嚨一甜，再次咳出一團血凝塊。

胸口傳來骨頭碎裂的劇痛，想要挪動身子，但渾身像是散架一般。

哪怕是深吸一口氣，都痛的宋無病齜牙咧嘴。

宋無病就這么半坐在地面，一口接著一口，均勻的呼吸著。

直到胸口傳來的刺痛漸漸緩解，散架的四肢終是有了一絲活動的力氣。

宋無病掙扎著站起身來，踉踉蹌蹌地走到裴芊芊身邊。

看著渾身千瘡百孔，滿是咬痕的少女。

那披散的頭發都被血液染成了紅黑色。

原本白皙的肌膚更是被食腐毒蟲咬得一片烏紫，毒素在體內不斷蔓延。

宋無病咳了咳，噴出一股血霧，疲憊的問道：

“還活著不？”

嬌軀陣陣顫抖，想要抬起手臂，渾身卻使不上一絲力氣。

終是顫抖著嬌軀看著宋無病，一滴晶瑩的淚水在那清澈的大眼睛上打轉。

倏爾妙目又被蓬松的頭發掩蓋，裴芊芊愧疚地撇過一頭去。

“你可真的是害人不淺呀！”

搖著頭，宋無病無奈的笑了笑。

可笑容牽扯得骨裂的胸口一陣刺痛，少年頓時痛的齜牙咧嘴。

裴芊芊一言不發，只是撇過頭，嬌軀不自覺的戰栗。

扶起宛若爛泥的嬌軀，宋無病費盡力氣，才將之背在身后。

邁著蹣跚的步子，搖搖晃晃地朝著青云宗方向走去。

可剛剛走出一步，突然想起什么，背著披頭散發的少女，宋無病踉蹌地走到皂莢樹下。

抬起頭，看著頭頂只剩下半個的蜂巢，偶爾可見一兩只蜂蛹露著白白的尾部，掛在外面。

宋無病奮力地調動出一絲靈氣，化作一道箭矢，將蜂巢的根蒂斬斷。

穩穩接住蜂巢，宋無病看都沒看一眼，將之收入藏戒之中。

皎月當空，萬里銀裝。

一位少年背著一名衣衫襤褸的少女，趔趄前行。

每走兩步，少年嘴里便咳出一團血凝塊。

背后蓬松的發間，時不時傳來一陣細弱蚊蠅的聲音：

“對不起！”

少年置若罔聞，只是目光堅定，一步一步的朝著青云宗走去。

皎潔的月光將二人的身影拉的老長，地面的血跡是如此的觸目驚心。

每一團血跡，都伴隨著一聲輕微的“對不起”。

即便后來少年煩了，讓其安靜點。

靜默僅僅持續了數個呼吸時間，當血凝塊再次從少年嘴里咳出時，“對不起”三個字不出意外的再次響起。

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

岑寂的竹屋內，燈火搖曳生輝。

裴芊芊一動不動地躺在竹床，宋無病坐在一旁氣喘吁吁。

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少年痛苦的背影，再次忍不住流出晶瑩的淚水。

卻又害怕被少年發現，連忙晃了晃螓首，用蓬松的頭發將眼淚蓋住。

等到疲憊和痛苦稍稍緩解，宋無病轉過身，翻開裴芊芊那布條衣服，查看起那白皙大腿上的咬痕。

蓬松的頭發蓋住了少女的面色，不知是羞澀還是毒素導致，裴芊芊就這么不為所動的躺著。

任憑少年掀起自己本就襤褸的衣服查看，只是手指不由自主的扣著竹床，有些顫抖。

“百足蟲、埋葬蟲、腐線蟲······”

確定是何種食腐毒蟲叮咬就好辦了。

宋無病摩挲下巴思忖，僅僅幾個呼吸的時間便想好了解毒的方子。

掙扎著站起身，看著床上一動不動的少女，宋無病喟然長嘆，推開門，趁著夜色朝著藥房走去。

自從高丹禁止宋無病參與到煉丹的所有環節后，少年已經許久不曾來到藥房。

此時的藥房內，數個少女正在埋頭整理靈藥，準備為下一批鍛靈丹的煉制做準備。

可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一陣蹀躞的腳步聲，人未到，一陣血腥味已然撲面而來。

下一秒，一道渾身浴血的身影走了進來，無視眾人驚懼的目光，自顧自的走到藥柜。

可就在這時，一道修長的身影自門外走了進來。

那丹鳳眼一看到埋頭找藥的宋無病，頓時凝上一陣戾氣。

目光在眾女弟子身上掃過，高丹冷冷道：

“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