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病房
消毒水的氣味像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掐住我的喉嚨。我躺在醫院走廊的臨時病床上,輸液管隨著呼吸輕輕晃動。護士站的電子鐘顯示凌晨兩點十七分,慘白的數字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這是我住院的第三個晚上。三天前,我因為一場車禍摔斷了腿,被送到這家郊區醫院。起初一切都很正常,直到昨夜我被一陣奇怪的聲音驚醒。那聲音像是指甲劃過金屬,又像是有人在壓抑地啜泣,斷斷續續,時有時無。我按了呼叫鈴,值班護士卻告訴我,整層樓除了我沒有其他病人。
今夜,那聲音又出現了。
“吱——”
我渾身的汗毛瞬間豎起。聲音就在我床頭,近得仿佛有人趴在我耳邊。我顫抖著伸手去摸床頭燈的開關,燈光亮起的剎那,我看見床尾垂著一縷烏黑的長發。
那頭發濕漉漉的,還在往下滴水,一滴,兩滴,落在潔白的床單上,暈開深色的痕跡。我想尖叫,卻發現喉嚨發不出半點聲音。就在這時,那頭發動了,緩緩向上抬起,我看見了一張慘白的臉。
她的眼睛空洞無神,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一排參差不齊的牙齒。我想挪動身體,卻發現自己的腿完全不聽使喚。她就那樣直勾勾地盯著我,臉上的皮膚開始剝落,露出下面腐爛的肌肉。
“救……救命!”我終于喊出了聲,聲音在空曠的走廊回蕩。然而,周圍依舊寂靜無聲。她向我伸出手,指甲足有十厘米長,泛著青灰色。就在她的指尖快要觸碰到我的瞬間,走廊盡頭傳來腳步聲。
“怎么了?”值班護士打著哈欠走過來,手里拿著手電筒。我趕緊轉頭看向床尾,那里什么都沒有,只有被水浸濕的床單。護士用手電筒照了照四周,皺著眉頭說:“你是不是做噩夢了?這里什么都沒有。”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么解釋。護士離開后,我不敢再閉眼,死死盯著天花板。不知過了多久,電子鐘顯示三點整。突然,整層樓的燈都熄滅了,黑暗如潮水般涌來。
我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還有越來越近的滴水聲。“滴答,滴答”,聲音在寂靜的走廊里格外清晰。這次,我能感覺到有什么東西爬上了我的床。冰冷的觸感從腳踝開始,一點點向上蔓延。我鼓起勇氣低頭看去,只見一雙慘白的手正抓著我的腳,指甲深深掐進我的皮膚。
我拼命掙扎,卻被死死按住。那張腐爛的臉再次出現在我面前,她咧開嘴,對著我的耳朵輕聲說:“該換床了……”
就在這時,燈亮了。護士站傳來嘈雜的聲音,我聽見有人在喊:“302病房的病人不行了!快叫醫生!”我渾身發軟,癱在床上。隔壁原本空著的302病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儀器的蜂鳴聲。
第二天,我纏著醫生要轉院。醫生看著我腿上的傷,皺著眉頭不同意。我沒辦法,只能繼續留在這家醫院。當晚,我又聽到了那熟悉的聲音。這次,我清楚地聽見有人在數數:“一,二,三……”
數到七的時候,我病房的門緩緩打開。那個女人站在門口,對著我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我終于明白,為什么這層樓明明有那么多空病房,卻非要讓我住在301。因為,302病房的上一個病人,就是在三天前的車禍中去世的……
從那以后,我每晚都會在凌晨兩點十七分醒來,看著那個女人一點點靠近。她不再說話,只是用那雙空洞的眼睛看著我,仿佛在等待著什么。而醫院里,再也沒有人相信我的話。
今天,是我住院的第七天。電子鐘跳到兩點十七分的瞬間,我聽見走廊傳來整齊的腳步聲。我知道,這次輪到我了。她站在我床邊,伸手輕輕撫摸我的臉。我閉上了眼睛,終于不用再害怕了。
第二天清晨,護士發現我已經停止了呼吸。她們在整理我的遺物時,發現了一張紙條,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不要住在301病房,永遠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