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菊石
書名: 流動的夢河作者名: 離離白樺林本章字數: 10331字更新時間: 2024-07-29 19:11:00
菊石是由鸚鵡螺演化而來的,在原始的海洋之中游泳生活,主要以浮游生物為食。菊石的外殼有很多類似于菊花的線紋,故名。菊石是舊時代鸚鵡螺向新時代的延續,但卻也沒有走到最后的成功,于白堊紀全部滅絕。菊石就如同從一直延續的鸚鵡螺中獨立而出,要自立門戶,改變海洋秩序的孤勇者,卻被湮沒在了時間的長河中。唯有舊時代一直延續至今的鸚鵡螺一貫存在,一貫如此地生存。
時間的存在,是因為物體一直處在運動之中,是衡量世間萬物變化的單位。對于人類來說,從遠古到今日,幾千萬年的時間流逝,無盡的生物出生入死,一批又一批。然而對宇宙而言,可能只是單純的物體的運動。
時間會過去,世界萬物都在運動當中,時間的流逝對于宇宙來說不算什么。但對于人類來說,是生命的周期性變化,時間告訴人們,長大、成人、老去。從出生開始,一直陪伴人的時間,也會同死神一樣,在一個人最后的時間里帶走他。
若是一個人渴望自由,那更應該在有限的時間里,在短暫的人生中,去追求真正的自由,追求肉體與靈魂的自由。想必這樣的人,在臨終前的最后一刻,能說出“我不后悔”這幾個字。
如今已經是秋天的末尾了,很快就要進入冬天,一年又快要結束了。我在床上半夢半醒,屋外的各種生活氣息和照進來的陽光告訴我時間已經不早了,我打開手機一看,是二零二三的十一月二日周四了,今天是休班的第一天,十點半了。明天周五還是一天假期。
我再仔細看了一眼手機,十六個未接電話,全都是姐姐打來的。我瞬間精神了起來,從床上坐了起來,開始確認這個事實。
沒錯,這不是夢,是真的,姐姐給我打來了十六個電話,我一個都沒有接,看來是發生了十分緊急的情況。我想,姐姐的私奔不會出現什么問題了吧。幾個月前還打電話問過姐姐,她一直不接電話,問家里卻一直說一切順利。我難道把這一切想得太簡單了嗎?難道老媽和老爸說的是假話,難道情況一直非常嚴峻,只有我不知道?我的姐姐啊,千萬別出什么事。
我如此想著,撥通了姐姐的電話。
在短暫的等待和撥號聲后,電話被接通了,雙方一陣沉默,隨后我先說了話。
“姐姐?是你在接電話嗎?”
“煥青!你終于接電話了!”電話那頭的姐姐,說完這幾句話之后,就痛哭起來,哭得十分悲痛。我聽到姐姐這么哭,內心也有觸動,想必姐姐經歷了很多重大事情。不過好消息應該也就是姐姐還活著吧。
“姐姐,你,怎么了。發生了很大的事情對吧?發生了那種很難處理的事情對吧?姐姐,別哭了,把事情跟弟弟說一聲,讓我給你分擔一下。”我說。
“弟弟,我現在已經在火車上了,前往黑龍江的火車,以后我就要在黑龍江獨自生活了。那里有姐姐讀研究生時候的熟人。”
“獨自......生活?那,姐夫呢?你們不是一起私奔了嗎,還沒有被抓到是嗎?”
“啊,早就抓到了,讓我給你仔細說說啊,弟弟,以后咱們姐弟倆見面可能很難了。”姐姐還在電話那旁抽泣。
“嗯,姐姐,你說吧,我仔細聽著。”看來真發生了大事情了,我想。
“那天我們私奔之后,過著很平靜的生活,孟海平愛我,我也愛他,我們兩人瞞著雙方的家長,生活在一起。結果過了一段時間。就是你所知道的事情了,老媽發現我可能私奔了,要來把我帶回去。他們老兩口來了青島,要拆散我們。”
“嗯,姐姐,到目前為止你說的我都知道,那時候還和你打過電話。你讓我別操心。”
“是啊,弟弟,隨后的日子里,老爸和老媽雖然到了青島,但根本不知道我們倆的工作地址和家庭住址,所以還是風平浪靜,我們以為時間一久了,他們倆會迷途知返,放過我們兩個。可是這個時候,意外就發生了,老媽在老爸的幫助下,借助網絡媒體,在抖音的同城上,刷到了孟海平在他公司協助開展會議的視頻,突破口就出現了。他們倆倒是沒造謠去尋找我們,還是懂點法律的。隨后他們倆就來到了孟海平所處的公司來尋找他,你姐夫看見了咱爸媽之后,沒有出面,把這件事情告訴了我,他為了避免被當場抓獲,就一直不去見咱父母。咱爸媽不管來幾次,他依舊是不會和他們見面的。”姐姐說罷,又抽泣了兩聲。
“姐姐,別激動,咱慢慢說。”
“弟弟,你那邊方便嗎?在上班?”姐姐問。
“不,今天休班,我現在是一個私立機構的老師了。”
“好,挺好。那,我繼續說。再此之后,不知道咱爸媽使用了什么樣的手段,得知了孟海平父母的聯系方式,就通知了他們。告訴了我和他們兒子的事情。孟海平父母對于自己的兒子私奔這件事情一無所知,起初還不相信咱父母的話。后來他們倆找自己兒子確認這件事,從孟海平的種種表現中,得知了咱父母說的話基本屬實。原本咱爸媽覺著孟海平爸媽不會和他們合作的,所以說打電話時有些心驚膽戰,因為咱父母認為,他們倆對此一無所知是裝的,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兒子。卻沒想到幾天之后,孟海平爸媽主動聯系了咱爸媽,說也不愿意同意這門親事,想要拆散我們,雙方的父母達成了共識,于是就聯合了起來。聯合起來了,力量可就大了。”姐姐說完,又哭了起來。
我不在姐姐的身邊,無法用實際行動來安慰她。若是我在她身邊,可以讓她一頭扎進我的懷里哭,可現如今只能沉默傾聽她的哭泣,以此來平復她的心情。若是當初姐姐能聯系我,我也不那么單純和放心,出一份力,不知道結果會怎樣。可惜事情已經發生,姐姐一直不讓我插手,而我也一直對姐姐很放心。
哭聲結束之后,姐姐繼續開口:“弟弟,我接著說,他們聯合起來之后,很快也找到了我單位的地址。我們倆上班,他們分為兩隊,天天來找,天天吃我們的閉門羹。結果有一天開始鬧事,哭鬧,點名到姓地罵我們。這根本無法想象是雙方的親生父母能做出來的事情,但他們實實在在地做了,而且一直如此。讓我和你姐夫丟盡了臉。他們把我和你姐夫做的事情公布與眾,大喇叭喊,音響循環播放,我們束手無策。此時雙方父母給出了條件,如果嫌丟臉和影響正常工作,那么就離婚,之后各回各家,就結束一切。我們沒有答應,他們還是繼續這樣,直到有一天,我們倆的領導找到了我們,讓我們倆先停職回家,等風頭過了,再回來,我們倆就聽取了各自領導的建議,回到了家。風平浪靜了沒幾天,他們四個人就鬧到我們家里來了,敲門騷擾,亂涂亂畫。我們想著報警處理,可是也僅僅是協調,畢竟也是家庭內部矛盾,不好處理。此時我們二人的事情廣為流傳,我們的名聲在青島,已經被這兩對父母給搞臭了,日常生活十分不便利。”
“太過分了,姐姐,你也不讓我參與。”我有些激動。
“怎么讓你參與?你參與了又能做些什么呢?你剛剛大學畢業,工作沒穩定下來,社會見識還不足,也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和學習。所以我不能找你,不能讓你擔心啊。再往后,他們倆越來越過分,在我們門口站崗,想要囚禁我們,而且我們當時也沒了收入,每天只能在家里煎熬。如果回到原本的家庭,只會是無盡的折磨,我們二人走投無路了,于是......”姐姐說到這里,又哭了起來。
“姐姐......”
“我們兩人準備殉情,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地出來了,走進了一個封閉地海灘上的海崖上。我和你姐夫當時也沒有喝酒,十分地清醒,清醒地下定了決心了,我們知道要做的是什么。我們坐在那里看著月亮,夜色很美。我們兩個人互相說完了最后的情話之后,絲毫也沒有猶豫,抱了必死的決心,跳入了大海里。”
“姐姐!為什么要這樣!我差點就沒姐姐了!”我聽完姐姐說的這些話,就哭了。為所愛之人殉情,宋華年之死時,我根本沒有這種想法,只是心懷悔恨和自責的罪惡感茍且偷生。
“這可能就是命運吧,跳下去之后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被沖到了沙灘上,奇跡般地活了下來。幸好當時海邊巡邏的民警發現了我,當時我好像也流了很多血,要不是這位警官,我已經死了。你姐夫沒這么幸運,他的遺體是在三天后在另一處海灘上找到的,已經慘不忍睹了。所以說,現在的我才是獨自生活呀。”
我不知道再說些什么好。
“再后來啊,我和咱爸媽,以及孟海平爸媽都接受了警方調查。我也被公司開除了,大家雖然知道我們兩家人做的事情都很丟臉,但是比起這個,大家更喜歡叫你姐姐我是自殺狂,就如同《人間失格》里的大庭葉藏一樣。文學源于生活,愛與死是文學永恒不變的命題,這些都是真的。后來這也被認定為一起家庭矛盾引起的雙人自殺案件,我也因此在拘留所里度過了一段時間。這次經歷,讓我張夢蝶已經死了一次了。”姐姐感嘆。
“姐姐,追求自由的代價好大,可是,一切無法挽回了。”
“無法挽回了。”
“那天我打電話你沒接,是不是,還在里面?”我問。
“應該吧。”姐姐回答。
“在我的眼里稀松平常的日子里,沒想到發生了這么多大事件。”
“對啊,世界就是如此。以你的視角看是平常的一天,但有的人欣喜地出生,有的人離開了人世間,滿懷悲痛。在此之后,我刑期已滿,從青島那邊一個拘留所里出來了,沒有任何人來接我,咱爸媽在家,孟海平父母后悔逼死了自己的兒子。我沒有通知父母,就坐車回家了,卻被趕了出來,可能是我沒死,才讓他們感受不到后悔吧。我回家的第一天,也是離開家的第一天。一打開家門,母親就把我趕走了:‘我沒有你這個女兒,咱們斷絕母女關系,斷絕你的父女關系,咱們以后就是陌生人了,誰也不認識誰,別再回來了。’我就這樣被趕走了。走的時候我還問:‘媽,你這么做,不怕我再一次自殺?’老媽卻很淡定的說:‘別叫我媽,你隨便,死了之后可沒人給你收尸。’隨后門被關上,我被永遠隔絕了,我徹底自由了,孤獨了,街坊鄰居對我避之不及,我無法在新泰生活下去了。于是今天早上坐車去黑龍江,我尋思臨走之前得把一切告訴我的弟弟,于是才給你打了這個電話。”
“姐姐不要去黑龍江,來濟南吧,讓我在這座城市也有個親人。”我帶著哭腔說。
“不去啦,跟你在一起,還會被他們糾纏住的。弟弟,我沒死,雖然后來見面很難,但也有機會。好好活著,我有點困了,想和姐姐說話就打電話。”
“等等,姐姐,當時懷了必死之心時,為什么不給我打電話,你對這個世界沒有留戀嗎?”
“沒有,因為知道必死無疑,死后也沒有意識了,所以不會考慮。”姐姐回答。
我們雙方陷入了沉默,誰都沒有率先掛斷電話。在我再次忍不住想哭出來的時候,姐姐就率先掛斷了電話。隨后的一瞬間,我嚎啕大哭,沒想到發生了這么多事,我一人在濟南,對那些事情居然一無所知。
掛斷電話之后,我又像以往那樣,斷絕了與外界的聯系,在自己的出租屋的床上,懊悔不已。為什么當初沒有幫上姐姐一把呢?為什么自己還是那么單純呢?為什么明明是最親密至愛之人,卻要相互逼迫,致對方死亡呢?為什么人與人之間的思想無法溝通,如同地獄一樣呢?為什么自己沒有為宋華年而死的決心呢?
我想,即便問題如此之多,姐姐能活下來,與如此的家庭徹底斷絕關系,獲得自由,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死者安息,我不能死,我還要贖罪,帶著宋華年的記憶與雙眼看清未來。
從姐姐與家斷絕關系這件事,獲得了苦澀的自由。這件事也幫助我看清了這個家庭,相必我也會在不久的將來,斷絕所有關系,獲得苦澀的自由。
我久久不能平復,懷念著曾經和姐姐的點點滴滴。人生是一條流動的夢河,面前的各種事情,不論成功與否都不會影響我們終要歸于平靜的生活
時間過得很快,我就這樣持續著思考與沉寂,直到夕陽西下,四點鐘了。我全身顫抖,感覺如夢似幻,全身十分虛弱,這時我才突然記起,我居然這一整天都沒有吃喝。我姐姐現在不知道在哪,她到黑龍江了沒?
我從冰箱內翻出一點吃的喝的,簡單對付了幾口,讓我的身體機能暫時恢復正常。正當我思考,接下來該怎么辦的時候,突然我又接到了電話。
難道是姐姐打給我的電話?我拿起來了手機,一看,是媽媽打給我的,我已經知道他們要說什么了。
我接起電話,電話那頭的母親,是十分平淡的語氣。就如同灰蒙蒙的天空下,吹起了冷嗖嗖的風,揚起的塵土被吸進肺里一樣的平淡。
“兒子,在干什么呢?”
“準備吃晚飯。”
“哦,好,工作順利嗎,電話營銷?”
“早就不干這個了,我現在在私立學校當老師呢。”
“啊,好,挺好的。”
“突然打電話,啥事?”我先提出了問題。
“那個,兒子呀,最近有空嗎,回家一趟唄,有一些事情最好咱們當面說,最近發生了好多事情。”老媽還是那么冷漠,讓我回家。
我仔細想了想,老媽說的這些事情,應該就是姐姐所告訴我的事情。確實是重要的事,但老媽還不知道我已經知道這些事情的經過了。
聽聽老媽和老爸的說辭,也不是一種壞事,回家一趟吧。于是我答應了老媽,我要回家一趟。
可是時間就只有明天一天了,不太夠,看來得去找柯總請假了。事不宜遲,那就出發吧。
出發之前先告訴白玉堂一聲,畢竟回家這種事對于我來說可算是稀有事件。
“白玉堂,我要回家了。”我說。
“啊,回家?你不是跟家里的關系很緊張嗎?”
“發生大事了,我姐姐已經被家里斷絕聯系了。我得回去一趟,仔細了解一些情況。”
“好,你啥時候回來?”白玉堂問我。
“周六吧,明天周五回去,后天周六下午回來。應該要請一天假。”
“要不多請一天假?我陪你去咱濟南的小華山去散散心?”
“行,那地方我還沒去過呢。”
于是我也答應了白玉堂的請求,請兩天假,周六周日,周日出去和白玉堂散散心。她真是一個十分貼心的女生啊。與白玉堂簡短地談完了話之后,我就出發前往單位,去請假。
到達單位的時候,已經是五點鐘了,我告訴柯總我家里發生了大事情,我姐姐因為自殺失敗而導致家庭關系破裂,我需要回去協調和了解一些事情。柯總聽了之后十分同情我,并且安慰我要堅強,什么坎都會過去的。我感謝柯總的關心,隨后得到了兩天的假期批準。
走出了辦公室之后,打算趕回家去,卻又在走廊里遇見了準備下班的王花。
“張老師,沒記錯的話,你今天休班吧,咋還來單位?”王花向我打招呼。
“來單位請假,家里發生了大事,我得回去一趟。”
“原來如此,那祝你一切順利,咱們新泰的故土,我也有一段時間沒有踏回了。”
我又記起來,原來我們是同事兼老鄉啊,這讓我的心又一次得到了一點兒安慰。隨后跟王花聊了沒幾句,我們就分開了,我回到家以后,在思考明天回家的事情,沒想到就忽然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周五了,該坐車回家了。回家的路上我一點兒也不開心,從昨天接到姐姐的電話之后,我就一直也開心不起來。昨天晚上可能就是因為這件事對我的打擊太大,所以才疲憊地睡著了吧。
到了新泰,下了車之后,也沒有任何人來迎接我,我坐上出租車,來到了小區門口。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一打開家門,滿桌的飯菜,老爸和老媽坐在飯桌旁十分沉默,全家的氣氛是死氣沉沉的。
我關上門,進入了家里。接著就聽見老媽對我說:“回來了,煥青,把包放下,吃飯吧。”
我點了點頭,把包放回了我的房間里。出來的時候,我進入了姐姐的房間,發現里面已經是空無一物了,絲毫沒有我姐姐存在過的痕跡。一瞬間,我心中的怒氣就悄然燃燒了起來。我走回客廳,坐到餐桌旁邊,一家三口人沉默著。
三個人沒有說話,也沒有什么其他的動作,一切仿佛都在靜止著,只有湯的熱氣在源源不斷地上升,飄到空中,然后突然不見。率先忍不住這個氣氛的人是老媽,她淡淡地說了句:“吃飯吧,要不菜都涼了。”隨后她就一個人吃了起來,之后是老爸也開始吃飯,只有我一動不動。
在屋內的聲音只有咀嚼和筷子夾東西的聲音時,桌子和椅子還嘎吱作響,我終于也不再沉默,說道:“叫我回來,啥事?姐姐的房間里,怎么什么都不見了?”
老爸還在繼續吃著,老媽放下碗筷,用紙擦了擦嘴,深呼吸,說:“你姐姐呀,自殺失敗了,我們跟她斷絕關系了,把她屋里的所有東西都清空了。”
“仔細說說?”
老媽和老爸聽到了我這句話之后,就開始把一切都復述給我。事情的起因經過結果,與姐姐告訴我的基本一致,他們總算是沒有遮遮掩掩,把所有的事實告訴了我。這樣主動說明事實,不避開自己的錯誤,讓我感覺緊張的關系有所緩和。既然知道了錯誤,那么做出改變,一切就都可以挽回。不知道父母接下來會做些什么,應該會往好處發展嗎?
事情果然不會如此順利,正當我尋思一切關系還能逐漸挽回,父母還算通情達理的時候。我問起來了一個問題,就把目前我對他們的看法全部推翻了,他們還是冥頑不化。
“既然你們對事情的起因經過結果如此知曉,也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事,犯了什么錯誤,那接下來你們想怎么辦呢?”我問老媽。
“我們想啊,既然女兒白養了,不是還有你么,你一定要好好聽我的話呀。”
“什么?”我有些反應不過來。
“雖然這些是事情的經過,我們也是犯了錯,但是都怪你姐姐太不聽話了,要是能聽我的話,我和你爸也不會犯錯。都怪你姐姐,我是不會挽回與她的關系的,這就是白養了,隨她去吧,是死是活也與我無關了。”
“不是,剛剛你說我姐姐的那些事情,我聽著還很客觀,你也說了你們做的事,犯的錯誤,為什么現在還是固執己見?還是不愿意改變自己的錯誤?還是不愿意挽回與姐姐的關系?還是不愿意與我和平共處,非得讓我聽你的話?”我問。
沒想到老媽暴起,大叫道:“我是你們倆的媽,你們是我生的,是我養的,你們必須得聽我的話!你聽話咱們才能和平共處!就算是我犯了錯,也是因為你們這些晚輩有錯在先,都怪你們!你們這些不讓人省心的孩子,不聽我的話,死了我也不傷心!父母不會犯錯,父母做的都是對的!都是對的!不聽話的孩子都該死,該死!你姐姐也該死!就算是我錯,也是怪她該死!你別回濟南了,在家,聽我的話!”
“你在電話里這么悲傷和平淡,我以為家里發生了什么大事,就為你這些愚蠢的想法,就把我叫回來?”我反問。
“對,別走了!”
“你們要囚禁我,再次逼死我嗎?”我大喊。
“沒錯,來,聽話!”
“冥頑不化,原本我以為姐姐跟你們斷絕關系之后,你們會有所改變。結果是我想多了,你們還是這樣啊,那樣也跟我斷絕關系吧,我已經受夠了,在這樣的家里我感覺不到一點兒溫馨!”
說完,我從屋里拿出包,準備直接離開。卻被老爸拽住,給了我兩巴掌。
“我一般不會生氣的,你們姐弟倆太過分了!”老爸說。
我退步到門口,說:“我們倆太過分了?我姐姐都快被你們逼死了,還我們太過分了?你們就不會反思自己的所作所為嗎?”
“不會!我沒從來沒有做錯什么!”老爸說。
“跟你們說不清道理,趕快把我趕出家門吧,咱們的關系快點決裂,跟我斷絕關系吧,受夠了。”
“好,我成全你,張煥青,你以后不再是我和你媽的兒子了,別回這個家,滾出去!”
我打開了門,走到了外邊。
“我以后,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我姐姐這一個親人!”我喊。
“對,你就當我們老兩口死了!以后也不用你和你姐回來照顧我們。”老爸說,老媽在老爸背后跳著責罵我。
“行,你就當我和我姐姐已經死了,以后不要再聯系了,陌生人!你們已經殺死我姐姐一次了,殺人犯!”
“我們是殺人犯,你不是?你的女朋友宋華年怎么死的!”老爸說。他居然還記得這些事情,對,記得也沒錯,畢竟當時兩家的沖突也很大。當時宋華年的事情發生之后,跟如今的事情一樣,也是滿城風雨,無人不知,作為涉事者之一的家長,知道這些很正常。當時的宋華年居然還主動保護我,算了,別想這么多!
“跟你沒關系!現在咱們是陌生人了!”我喊,隨后我下樓離開。
截止至此,我也與父母斷絕了關系,斷絕了一切關系,我與姐姐一樣了。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在這個世界上的親人,只有姐姐一個人了。我和姐姐一樣,斷絕了與家庭的關系,獲得了苦澀的自由和孤獨。雖然說父母間接殺死了姐姐和姐夫,但我也何嘗不是間接殺死我至愛之人宋華年呢?當初我還在感嘆,至愛之人為何要以死相逼,如今也意識到,自己也是逼死至愛之人的罪犯呀。
回到家一口飯也沒吃,就被趕走了,我走到街邊的一家面館隨便吃了吃,隨后我就坐車開始返回濟南。我這次離開家鄉新泰,可能是永別,以后我可能再也不會回到這里了。雖說是我的故鄉,但我也沒有絲毫的留戀,以后更不會回來,只能讓故鄉的記憶淡去。永別了,故鄉。
很快車到站,我回到了濟南,已經是十一月三日周五晚上六點多鐘了,請了周六周日兩天假,結果是一天也沒用到啊,事情居然會這樣發展。我也是十分震驚與訝異,這好像也是我頭一次,當天從濟南回家,當天又離開家回到濟南。這次的經歷讓我對空間的變換與時間的流逝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在一般的電影情節里,這樣的主角一般都會逐漸墮落,希望我不會像電影里那樣。出了車站之后,肚子不知怎的又餓了,坐車回到小柳行之后,買了酒和菜,回到了家里吃了起來。
在久違的酒精的刺激之下,我的頭痛又一次復發了。記得我和宋華年一直以來都是處于非常正常的交往關系之中,在一切開始變化的那個轉折點,好像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事情才變得不正常了。這次的記憶跨度好像有點大。
那時候是大四上學期剛剛開學的時候,是2022年的下半年學期開始,九月一日,回到學校的當天,我就和宋華年在微信上吵了起來。當時我們的關系已經不再是高中時那么親密了,也不再是剛剛步入大學時的甜蜜了,是處于一種平淡的時期。再加上長期異地戀,我們兩人難免會吵架。
就算是剛剛過完暑假,兩人剛剛分開,也免不了吵架啊。吵架的原因是什么呢?是因為宋華年喝酒上癮,不,是去酒吧上癮。以前她都是和同伴一起去,如今卻自己一個人去,不讓任何人陪伴。
我多次勸她,我不反對她去酒吧。我反對的是她自己一個人去酒吧,我擔心的是她的安全,她卻不以為然。兩人暑假的時候,天天膩在一起,我勸她注意安全,不要自己一個人去,帶上朋友,帶上我也行啊。宋華年卻一直不聽我的,固執己見,一直是自己一個人去。我跟她說了,這很危險,你沒遇到是因為幸運,她卻說我是在詛咒她。我攔也攔不住,我不能一天24小時都呆在她身邊,所以她去酒吧是真的來去自如。
當時在暑假里,我就突然發現,大學這幾年,宋華年真的是變了。她不再是當初那個聽話單純,十分愛嘮叨的小女孩了。她不再是那個會同情酒吧工作人員,同情那些侍女的女孩子了。
每當我這樣想,都會后悔當初的同意,但當時看來,一切都是正常的,誰能料到如今呢。我能做的,只有是勸阻宋華年,哪怕吵架。也正是在那個暑假里,以及在開學的這一天,我才意識到和再記起,宋華年變得不正常,我要阻止她。暑假大家都在她身邊,她都一人獨去,跟不要說開學后失去約束了。
時間再回到2022年的九月一日,我給宋華年發去了一條消息。
“華年,開學了,我不能在身邊監督你,不要一個人去那種場所好嗎?你室友也有很多愛喝酒的,你跟她們可以一起去,別自己一個人去,這很危險。”
“這你就不要管了,我自有分寸。”
“嗯嗯,而且啊,華年,喝酒有害健康,你看我都沒去得那么頻繁,你就別隔三岔五就去了。”
“哎呀,張煥青,我發現你怎么這么能嘮叨了?以前你可不是這樣的,我以前嘮叨,我覺不著,但現在可知道嘮叨有多煩人了。”宋華年說。
“現在治安條件是好了,但是防不勝防,帶著個好姐妹在身邊,去的時候有個保障。”
“你有病啊,別管我了,你是我男朋友,不是我爸。”
“話不能這么說呀,我也有關心你的義務。你要是再出什么意外,我可會傷心欲絕的。”
“別再像以前這樣說這些話了,沒用。”宋華年說。
“開學了,室友變化大不大?我們宿舍的基本沒啥變化。”我轉移話題。
“小宋更漂亮了,我也想紋身了,你覺著怎樣?”
“別別別,你這么細皮嫩肉地,紋上身太疼了,我心疼你。”
“我開玩笑的,看你嚇得這樣兒!”宋華年說罷,發來了開心的表情包。她好像一直都沒把我的勸誡放在心上,總是當作兒戲。難道非得吃虧了之后,才會后悔嗎?
我還是繼續正常地和宋華年聊著天,結束了之后,就各干各的事情去了。
如今想起這些事情來,真是讓我覺得轉折點的重要性,舊時代的宋華年像是死了一樣。那時候宋華年地靈魂像是被換了一樣,若是當時的我能抓住轉折點,再敏感一些,再多做出一點行動,如今的情況是否不同?這些問題感覺和姐姐發生了這些事后的感悟相似。
頭痛把我拉了回來,我繼續吃著飯,喝著悶酒,明天應該會在家呆一天吧。吃完飯之后,很快一晚上就過去了,來到了周六的中午十一點鐘,這個點我才剛剛醒。起來之后也不餓,就是發呆,最近這兩天的事情太多了,我需要梳理和冷靜。昨天的事情,要不都跟姐姐說一聲吧。
我這么想著,給姐姐撥通了電話。電話那頭是姐姐熟悉且親切的聲音,姐姐已經到了黑龍江地哈爾濱,已經準備入職當地一家企業了。我把昨天發生的一切事情,都告訴了姐姐,姐姐也是發出了感嘆,姐姐也把我當成了如今世上唯一的親人了。我們姐弟倆,一個哈爾濱,一個濟南,都是彼此的唯一的親人,要實現遠距離的相依為命。姐姐贊同我的做法,也對老爸老媽昨天說出的話感到厭惡,認為我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我和姐姐親切地聊著天,無話不說,仿佛姐姐就在身邊。我們姐弟倆打著電話,忘卻了時間,當想起來的時候,已經打了接近兩小時電話了,我們只好不舍地掛斷了電話。這一天過得也非常快,隨著周日的到來,我也期盼著白玉堂與我一起的旅行。
周日到來了,是我最后一天的假期,約定好了和宋華年一起去華山散心。是濟南的小華山,不是五岳之一的那座山,小華山也叫華不注,當年鞌之戰的戰場之一。
我在約定的時間到達了華山腳下,還是跟往常一樣,我在原地等待著白玉堂的出現。
“喲,久等啦!”白玉堂不知道又是從哪里蹦出來的。
“我第一次來呢,這山好矮好小,但四周的風景還不錯哎。”
“是呀,咱走吧,爬完山還可以在周圍逛一逛。”
我和白玉堂開始了登山,今天陰著天,根本看不見太陽在哪兒。
“謝謝你帶我出來散散心。”我說。
“這是我應該做噠!你姐姐,發生什么了?”
“我姐姐啊,她早就為愛私奔了,后來被逼無奈,與我姐夫殉情了,但我姐姐活了下來。我姐姐和我已經與家里斷絕了聯系了,我們兩人,都背負著死去戀人的沉重記憶,需要堅強地活下去,不受一點兒干擾,自由自在。”
“宋華年嗎?你說過的。”
我點了點頭,跟白玉堂說著這幾天以來發生的一切事情,白玉堂在登山的途中,也知曉了全部。這座山可比千佛山矮多了,儼然是個小山丘呀!我和白玉堂很快就登頂了,之后再下山,在周邊的公園里散著步。
“煥青,好好活著,活著才會有一切,死了之后可見不到你姐姐和我了。”白玉堂說。
“對,好好活著。”
由于是周末,山下公園里的孩子特別多,玩得很開心。無憂無慮,自在地活著,這是他們快樂的童年。我對童年的記憶已經模糊,但我知道未來依然有所期待。
我和白玉堂聊著天,一直散著步,有白玉堂在身邊,可真好。
菊石已然滅亡,唯有鸚鵡螺在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