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拔前的最后一周，學校的朗誦室幾乎成了程雙雙和尤志向的專屬空間。傍晚的夕陽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兩人的朗誦聲在空曠的房間里交織回蕩。程雙雙正練習著泰戈爾的《生如夏花》，尤志向忽然抬手示意暫停：“這里的停頓不對，應該帶著對生命的敬畏感放緩節奏。”

他拿起稿件走到程雙雙身邊，指尖輕輕點在“我聽見回聲，來自山谷和心間”這句上，溫熱的氣息不經意間拂過她的耳畔。程雙雙臉頰微熱，卻認真地聽著他的講解，發現這個總能精準捕捉文字靈魂的男生，講解時眼睛里閃爍著細碎的光芒。

王磊抱著一摞資料站在門口，看到這一幕悄悄停下腳步。他昨天跑遍圖書館找到的國外詩歌譯本還揣在懷里，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上周程雙雙說想嘗試外國經典篇目時，他就記在了心里。此刻看著兩人專注討論的背影，他忽然覺得手里的資料有些沉重，轉身靠在走廊墻壁上，望著窗外掠過的飛鳥輕輕嘆了口氣。

選拔當天的禮堂座無虛席，評委席上坐著中外文學教授。程雙雙候場時手心冒汗，忽然看到王磊從后排遞來一瓶溫水，比了個加油的手勢，心情頓時放松了不少。

抽簽結果出來了，尤志向7號，程雙雙11號。

“咳、咳”程雙雙不經意咳嗽了兩聲，不知道是緊張還是怎么了，她自己到是不以為然，身后的王磊卻坐不住了。

“雙雙，嗓子不舒服嗎？快喝口水潤潤，我給你帶了潤喉片，快吃一個”

“哎呀，好好聽別的選手朗誦吧，沒有那么夸張啦”程雙雙不以為然道。

“下面，有請7號尤志向，為大家帶來《我愛這土地》。”支持人宣布完，尤志向自信的走向臺前，看來他對自己的準備充滿了自信。

尤志向沙啞的嗓音里飽含深情，結尾那句“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讓全場寂靜無聲。程雙雙不禁聽的入了迷，心想，“以前排練嘻嘻哈哈的，也沒看他這么認真過，原來是胸有成竹了啊！”

“下一位，程雙雙。”主持人的聲音傳來，她深吸一口氣走上舞臺。剛開口念出《再別康橋》的第一句，就察覺到自己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鼻音。她努力想調整氣息，可越緊張越出錯，在英文朗誦段落甚至卡殼了兩秒。側臺的王磊急得直攥拳頭，而尤志向則緊鎖眉頭，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臺沿。

下臺時程雙雙的腳步有些虛浮，王磊立刻沖上來扶住她：“我送你去醫務室。”她搖搖頭看向評委席，只見幾位評委正在低聲討論，臉上的表情嚴肅得讓人心慌。

公布結果的環節格外漫長。當評委念出“第一名，尤志向”時，程雙雙強扯出笑容鼓掌，掌心卻冰涼一片。聽到“第二名，程雙雙”的瞬間，她感覺眼眶發熱，視線里的燈光都變得模糊起來。尤志向站在領獎臺上，接過證書的手指卻微微顫抖。

后臺走廊里，程雙雙靠在墻上咳嗽，王磊正笨拙地給她披外套。尤志向忽然快步走來，將自己的證書塞進程雙雙手里：“這個名額給你。”兩人都愣住了，他撓了撓頭解釋：“我下個月要去參加市健美比賽，時間沖突了。”

程雙雙盯著證書上尤志向的名字，“健美比賽，這個理由有點太牽強了吧。”心理說到。

雨不知何時又下了起來，程雙雙望著窗外的雨簾，忽然明白有些心意就像此刻的雨聲，看似沉默卻早已漫過心底。

尤志向轉身要走時，程雙雙叫住他：“你的夢想怎么辦？”

他回頭笑了笑，眼里的光芒比聚光燈更亮：“真正的夢想不會被名額困住，就像好的文字歷經歲月的洗禮，永遠都有回響。”

走廊盡頭的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王磊悄悄碰了碰程雙雙的胳膊，朝她比了個口型：“他在撒謊哦。”

程雙雙握緊那本還帶著余溫的證書，忽然覺得感冒帶來的昏沉都消散了些。她看著手里印著向日葵的傘，又望向尤志向消失的方向，心里像被雨水浸潤的土壤，有什么東西正在悄悄發芽。這場未完的朗誦之約，似乎比想象中更動人。

接下來的幾天，程雙雙開始緊鑼密鼓地準備文化交流表演，王磊依舊每日都陪在她的身邊，生怕沒有照顧好她似的。

尤志向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似的，每天都哼著歌，這逛逛、那逛逛，偶爾碰到時，會站在角落安靜地聽她練習，等她結束后遞上標注著重點的稿件：“這段德語發音容易咬舌，我標了音標。”

不知不覺，又過了一周。

周五傍晚，程雙雙正對著鏡子調整語氣，王磊抱著保溫杯走進來，看著她手里尤志向手寫的筆記，忽然把杯子重重放在桌上。他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生硬：“你就這么需要他幫忙嗎？”

程雙雙愣住了，轉身時撞到身后的椅子：“王磊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王磊自嘲地笑了笑，手指點著桌上的筆記，“他讓了名額你感激我懂，但現在不在一起練朗誦了，你就沒發現他看你的眼神不對嗎？”他深吸一口氣，聲音放低卻帶著委屈，“我幫你找資料、陪你熬夜的時候，你怎么沒這么開心過？”

程雙雙張了張嘴，想說尤志向只是朋友，卻看到王磊泛紅的眼眶。她忽然想起早已習慣王磊一直以來默默的陪伴：雨天永遠準時出現在教室門口的傘，生病時立刻送來的藥，甚至記得她隨口提過喜歡的詩人。這些習以為常的溫暖，此刻突然變得清晰而沉重。

“我不是那個意思……”她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卷著衣角，“尤志向只是在交流學習，我們是朋友。”

“朋友的邊界感？”王磊上前一步，影子將她完全籠罩，“雙雙，如果只是朋友我希望你和他保持一點距離，因為我真的不開心，好像我對你的付出成為了他的陪襯。”

“但如果”王磊停頓了一會好像有些話要說但又不知道怎么說，“那我也可以離開。”

程雙雙抬頭望進他認真的眼睛，心里忽然亂成一團。

她知道王磊的在意不是空穴來風，可尤志向的幫助和真誠也讓她無法坦然疏遠。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下來，路燈亮起的光暈透過窗戶落在兩人之間，像一道無形的界限。她咬著唇沒說話，手里的稿件被捏出深深的褶皺，猶豫像藤蔓一樣悄悄纏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