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尊忽然挺起身來，恢復了往日雄主本色，振聲道：

“如今他朱厭有生造出五境的法子，我們這邊又折了我那不成器的孩兒，此消彼長，軍陣對壘只能是一步步被蠶食殆盡。”

“但你們要知道，決定誰是獅駝嶺雄主的，不是他狐臉兒，也不是旁的什么五境妖帥，決定獅駝嶺的，只有我和朱厭二王罷了。”

“至于今日丟一城，明日失一地，不過是我二人之間氣勢、妖心之爭，但只要我蛇尊在一日，他朱厭就不可能是獅駝嶺的王。”

“所以，現在我下令，全軍回撤，保存實力，留待有用之身，待我找到機會了結了朱厭，再一統獅駝嶺。”

眾妖將聽聞一愣，乍一聽確實有理，但仔細一想卻覺得不是滋味，如果有了結妖皇的實力，又何必在這山中來回拉扯，正是雙方勢均力敵，才在各處下碼，以求讓這天平向著一方傾斜過來。

夜啼心中暗道一聲壞了，蛇尊居然退卻了。

也是，回想蛇尊在獅駝嶺間縱橫幾百年，不是靠著英明神武，也不是靠著超群實力，而是蛇尊無數次見風使舵，低頭忍讓。

獅駝嶺三魔來了，立刻將獅駝嶺的位子讓給三魔，連洞府都搬到了這龍脊山以西的蛇窟之中。

待得狐妖娘娘在四小圣的比試之中勝出，蛇尊二話不說，立刻低頭做小，幾百年的歲數，居然向狐妖娘娘執晚輩之禮。

蛇尊縱橫幾百年的秘訣沒有旁的，就是退一步海空天空罷了，不似一條老蛇，倒像一只老龜。

現在妖皇來勢洶洶，又讓蛇尊幾百年小心謹慎的性子發作，只想著躲在洞府中縮起頭來，但如此一來，他夜啼立功的機會就更為渺茫，蛇尊如不與妖皇對上，他哪來的機會。

“那我不白抽了自己臉嗎。”夜啼心中苦澀，嘴上忍不住挽留：“蛇尊，老奴拼了命去，一定能維持住陣線，屆時，蛇尊您借機出手，以雷霆之勢滅殺狐臉兒，則可徐徐圖之，或者我們還可以結盟小鵬王，一起出手拿下妖皇……”

臺下的眾將也紛紛請纓道，愿意再去前線拼出個機會來，兩王逐鹿，萬不可退讓分毫。

蛇尊冷冷瞅一眼夜啼，喝一聲：“大膽，本尊做事，自有定計，你們依令行事便是。”

“蛇尊，萬萬不可，這豈不是長他人士氣，滅自己威風，某第一個不同意。”一只犀牛精坐下下首，喝得醉醺醺地，摔出杯子道。

眾將還待爭辯，只聽一聲爆鳴，一枚蛇牙從犀牛妖將的胸口穿出，犀牛妖轟然倒地，蛇尊睥睨陰狠道：“多說無益，我看誰要抗命吶。”

眾將默然，紛紛以整軍備戰為由，告辭回山。

夜啼心中長嘆一聲，但也不敢多說，只好一并退出洞府，回軍中傳令去了。

蛇尊面對空空如也的洞府，心中恨道：“一群搖頭晃尾之輩，也敢在我這兒裝什么忠義，如若我出手不敵，不知多少人覬覦我這頭顱，好去朱厭那兒請賞呢。”

“朱厭，此仇必報，你給我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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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夜啼傳蛇尊令，要求全軍撤回龍脊山后，不待整軍拔營，軍營中的妖就越來越少了，今日少一隊，明日少一營，無數妖將成建制地向西面逃亡，更有的，今日還在陣前打生打死，明日，就在妖皇麾下效命了。

眼見局面維持不住，夜啼也干脆自暴自棄，舍下大片的營帳帶著親信回洞府復命去了。

混亂不堪的局面下，兵敗如山倒不足以形容這場潰逃，在狐臉兒刻意驅馳下，近半的妖兵倒在回山的路上，妖血成河，一直蔓延到龍脊山。

狐臉兒簡單問過幾個“棄暗投明”的妖將，便掌握了來龍去脈。

蛇尊之所以撤軍，皆因世子蛇添翼身死，而世子蛇添翼居然傳言死在妖皇之手，這讓狐臉兒分外驚訝。

雖說蛇添翼之死對妖皇來說無疑是大大的好事，但事情一旦超出狐臉兒掌控，就變得蹊蹺了起來。

“妖皇，絕不會對蛇添翼出手的，那又是誰呢？有能力殺死蛇添翼，又能偽裝成妖皇。”狐臉兒低頭呢喃，不由地又想到小丘山上，他目光冷冽，已知的人選中，唯有風月影有這個實力。

除非，小鵬王已經大好了，只是偽裝成受傷的樣子，狐臉兒有點頭疼，事情一步步脫離掌控，卻也一步步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他不自覺地右眼直跳。

狐臉兒將前線交給夔妖指揮，立即趕往赤焰山，將心中疑慮向妖皇說個明白。

赤焰山，妖皇宮已修建完畢，妖皇收集起一批凡人工匠，又特地去往獅駝嶺外擄掠了些匠人來，將大殿修得金碧輝煌，盡顯皇家氣質。

狐臉兒經過層層通報，終于入得宣室，一進門就迫不及待向妖皇道：“陛下，前線傳回消息，蛇添翼是您出手擊殺，臣覺得這傳言不似作偽，又恐其中有詐，特來向陛下求證，事出反常，必有妖孽。”

朱厭正在宣室中聽著竹樂，幾個狐媚舞女一絲不掛獻著舞，見狐臉兒進來，狡黠笑道：“有妖就對了，但還好，是自己妖。”

朱厭大手一揮，向左右介紹道：“來，給你介紹一下，我們的新朋友，也是老熟人，小丘山鹿觀主。”

只見臺下赫然坐著鹿觀主，羽扇綸巾，舉茶示意，對著狐臉兒笑道：“鹿某見過狐相國。”

狐臉兒一瞬間覺得血液凝固，鹿已非怎敢來赤焰山？他什么時候來的赤焰山，又與蛇添翼之死有何聯系？

重點是，妖皇為何不先知會他。

狐臉兒頭一次手足失措，臉上堆出一個不自然的笑道：“鹿觀主何時來了，有何貴干，在下有失遠迎吶。”

鹿觀主拱手回禮道：“自相國下山之后，我鹿某是左思右想，左右覺得狐相國說得有理，如若小丘山始終保持中立，那兩王一統后又如何自處，早晚有傾覆之危，小鵬王雖好，但始終不是獅駝之主，他做得小鵬王，我卻做不得小丘王，我鹿已非還需表明態度便是。”

“深思熟慮之下，鹿某只覺得妖皇英明神武，比之蛇尊更有天命所歸的氣勢，便早早前來投效了，過去多有得罪，以后你我同朝為官，還望狐相國海涵。”

“另外，不知狐相國，對鹿某的投名狀還算滿意嗎？”鹿觀主氣定神閑道。

“投名狀？”狐臉兒面色一變，失聲道：“蛇添翼？是你殺的？”

鹿觀主搖扇微笑道：“正是小丘山所為。”

“那妖皇之名也是你借的？”狐臉兒已經陰沉下來。

“是，在下早已稟明妖皇。”鹿觀主面不改色答道。

狐臉兒轉頭看向朱厭，眼睛泛起寒光，朱厭兩手下壓道：“來來來，狐相國，坐下聊，鹿觀主可是有功之臣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