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就在所有人都在思考對策的時候，提出了一個問題：“朕如果這次死了，誰最高興，誰會從中受益？”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然后就是沉默，整個房間，靜的可怕。

長孫無忌站了起來，躬身行禮：“陛下，此事干系重大，還望陛下三思啊。”

“這么說，輔機也認為是他做的了？”李世民揶揄了一句，說完，站了起來，拍了拍壓皺的袍子，長嘆了一口氣。

眾人見李世民站了起來，也紛紛地跟著站了起來。

“沒有希望了，再多的努力，也沒有希望了。小時候，多好啊，多乖巧啊，知書懂禮，尊師重道，哪個見了不夸贊？可如今……可如今，怎么變成這般模樣？是朕的錯，是朕的錯啊，朕沒有教好他，好好的一個孩子，是朕的錯啊，朕錯了，錯了啊……”李世民已經痛哭流涕。

他一夜未眠，將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仔仔細細地梳理了一遍。

不論是從動機、還是這次策劃的能力、能夠調動的資源、東巡隊伍信息的掌握，他想不出第二個人。

如今的大唐，司儀賓服，萬國來朝，除了那幾個山東世家，其他的已經完全被朝堂所掌握。

他也曾經想過世家，但他想了一晚上，很快就否定了。自己這個皇帝，這幾年身體就不大好，如果世家想要起事，沒必要挑選在現在，完全可以等太子繼位。

他這個馬上皇帝，對勛貴的掌控，可是到了極致。但太子就遠遠達不到如此，如今的大唐勛貴，絕大部分都是開國武將，掌握著大唐的軍隊。如果要起事，傻子才會選在此時此刻呢。

還有自從貞觀元年以來，雖然科舉也在定期舉行，但科舉選材，其實選的也大部分都是世家之材，整個朝堂之聲，各道、州、縣，所有的官員、甚至吏員，絕大部分都出自于世家。

武德、貞觀兩朝，對世家仍是扶持、倚重的態度，并沒有激化矛盾。排除了世家，能有如此能量的，加上動機的，就只有一個人了。

長安城，東宮。

入夜，長安城已經宵禁，一匹快馬從空曠的大街疾馳而過。馬背上一人，手持金色令牌，巡邏的金吾衛并不阻攔。

一刻鐘后，馬匹停在了東宮側門，一人從馬上跳下，敲門而入。

“快，我要見太子殿下，十萬火急的大事。”來人是大唐襄陽郡公、上乘奉御，也是城陽公主駙馬，杜荷。他還有一個身份，是已故萊國公杜如晦之次子。

東宮內侍一見是杜荷，知道這位是太子面前的紅人，不敢得罪：“郡公稍等，小的這就去通報太子殿下。”

李承乾聽說是杜荷來了，也很奇怪，都宵禁了，按理說，沒有大事，杜荷是不會來的，內侍回稟說，還是有急事而來。

“請到書房吧。”李承乾安慰了幾句床榻之上的側妃孫氏，起身穿衣，來到書房。

“二郎如何深夜到訪啊？”李承乾見杜荷闖了進來，也不惱怒，他知道這個杜二郎，從來就是一個莽撞之人。

“太子殿下，請屏退左右，臣有要事稟奏。”杜荷躬身行禮，并不起身。

李承乾見杜荷神色嚴肅，知道定然有大事發生，他揮了揮手，殿內的護衛、侍女，行了一禮，出了大殿。

杜荷見大殿的門，被從外邊帶上，就匆匆來到李承乾的書案一側：“太子殿下，出大事了……”

李承乾手里也見了汗了，杜荷如此神色，定然有了不得的大事發生。

“劉景山那邊出事了。”杜荷話音剛落，李承乾手里的茶盞就應聲而落。

“你，再說一遍？說清楚，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李承乾的聲音都在發抖。

杜荷見李承乾慌了，穩了穩心神道：“陛下遇刺。”

李承乾的神情一下子松懈了下來：“唉，我當是什么事呢，陛下不是無礙嗎？禁軍也派出去了，又出事了？”

“陛下遇刺，是劉景山干的。”聽到杜荷的話，李承乾一下子沒站穩，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完了，完了，這下全完了。”李承乾也沒感覺到摔疼了，雙眼無神地嘴里喃喃。

突然，他一個精神，一下子起來：“不對，是誰派他去的，誰給他的膽子，敢刺殺當今天子。”

杜荷搖搖頭，并不言語。

這個劉景山，是劉黑闥的妾室所生，剛剛十歲，父親就被李唐所殺。他因在深山跟著師傅習武，并未被株連到。

又過了十年，他的師父去世，他就接任了掌門，帶著山上的師兄弟，成了山匪。他們攔路搶劫，打家劫舍，搶男霸女，無惡不作。

一個偶然的機會，杜荷外出辦事，路過一座大山，被幾個山匪劫到了山上，機選巧合，杜荷竟然和山寨的二當家的，也就是原來師門的二師兄，是舊相識。

結果自然就是無事，二當家的，面子總是要給的。一番推杯換盞之后，杜荷見山上大概有上千人，其中有三四百人，都曾經習過武。

杜荷的心就活動了，此時，李承乾已經和魏王李泰，矛盾不斷。李承乾曾經說過，要想有一支自己的力量，東宮六率，嚴格意義來說，是皇帝的。

杜荷很快就回到了長安，找了個機會，向李承乾提及此事。李承乾最開始還有些不敢，臨時有些膽怯。不過很快，他就同意了。

每年，東宮都會拿出大量錢財，供養劉景山他們的隊伍，隊伍從原來的不足以千人，發展到后來的近兩萬人。

李承乾還在商州悄悄地給他們找了一個更大的山寨據點，所有的人都秘密、分批轉移到商州。

這群人里，不但有步兵，更重要的是，李承乾從突厥草原，偷偷的買來了大量的戰馬，偽裝成拉車的馬匹，分散送往商州。

這才成就了劉景山這樣一支隊伍。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杜荷搖了搖李承乾。

“是你？是你讓他們去刺殺陛下的？”李承乾猛然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