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是皇帝……臣怎敢與陛下生死與共？”

“能在這最后的時光見到陛下，臣……臣滿足了。”

“一生風雨……跟隨陛下開創這大夏帝國，老臣……這輩子沒有遺憾了。”

“不過老臣這一走，這些不成器的孩子們就得麻煩陛下……”

周廣痛苦地看著夏開疆，言語中滿是懇求。

“你放心。”

“你的孩子，我自然會當做自己的孩子。”

夏開疆含淚點頭。

“真想再吃一次燒鵝……可惜我的大女兒還沒回來……”

“不然我一定讓她再做一次燒鵝……好懷念啊……”

“婉靈……婉靈啊……”

周廣轉頭，望向自己最小的女兒。

“爹……女兒在這。”

周婉靈連忙爬過來，滿臉淚水。

“從小……爹最疼你。”

“你失蹤那兩年，爹……爹急瘋了。”

“爹知道你在外面經歷了什么，如果你想，就去做，不用理會他人。”

“爹……爹支持你。”

周廣虛弱地對周婉靈說。

聞言，周承澤，周延年兄弟面色微變。

“婉晴……”

周廣最后仰天長嘯，眸光逐漸渙散，最終緩緩閉上雙眼，生機斷絕。

“爹……”

整個房里頓時響起了一陣慟哭。

“麗華走了，我的孫子走了，連你也要走了……”

夏開疆哽咽著望著老友。

但最終，他緩緩站起身。

“傳達我的旨意。”

“追封寧國公周廣為中淮王，配享太廟。”

“周廣的長子周顯繼承寧國公爵位。”

夏開疆強忍悲痛，大聲宣布。

“夏楷。”

“你周叔叔的后事，由你親自料理。”

“我累了，先回去。”

夏開疆失落地向外走去。

后宮，皇后宮。

盡管歲月流逝，寢宮除了夏開疆外無人居住，但依舊打掃得干干凈凈。

在夏開疆心中，他不愿任何人破壞這里的任何景象。

這樣能讓他覺得：只要回到這里，他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陛下，而是夏開疆。

當夏開疆走到寢宮門外，禁軍自覺退后守衛。

望著緊閉的殿門，望著毫無往日生氣的宮殿，夏開疆的思緒似乎回到了九年前。

“乾元，你這小混蛋，是不是你把臭蟲放到我鞋子里的？”

“今天我要打你屁股。”

夏開疆惡狠狠地罵道，追趕著一個七歲的小娃娃。

“祖母，祖父他要打死你的寶貝孫兒了。”

“快救救我。”

小娃娃驚恐地大叫，向寢宮跑去。

剛到門口，一位身著宮廷華服的婦人緩步走出。

見到小娃娃的時候，臉上始終掛著慈祥的笑容。

她一把將小娃娃抱起，滿目疼愛。

孫皇后抱起年幼的夏乾元后，目光一轉，立刻變得氣鼓鼓的，看著追來的夏開疆。

“夏開疆，你想死嗎？”

孫皇后的聲音帶著一絲慍怒，眼睛瞪得圓圓的，像極了黑夜里耀眼的星辰，美麗動人。

“麗華，你可不知道這小子有多淘氣。”

夏開疆忍不住辯駁，嘴角掛著一抹無奈的笑。

那笑容里藏著對小家伙無盡的寵溺，也藏著幾分無可奈何。

“他啊，調皮得緊，他往我的鞋子里塞了只小蟲子，害我一天都腳底發癢，跟群臣議事的時候，差點沒跳起來。”

夏開疆邊說邊比劃，仿佛那一幕就在眼前，讓人忍俊不禁。

孫皇后一聽，沒有責怪小娃娃的意思，反而沖著夏開疆把臉一板。

夏開疆見狀，脖子一縮，連忙改了口。

“小孩子嘛，調皮一點是正常的，我剛剛也只是想逗逗他。”

“小孩子調皮是天性，你方才那么追著他跑，嚇到他怎么辦？”

孫皇后教訓完夏開疆，還不忘瞪著眼嚇唬他一下。

隨后，孫皇后將懷里的小娃娃緊了緊。

“祖母最疼你了。”

“嘿嘿，祖母最好了！”

夏乾元柔嫩的小臉笑的像一朵花一樣，他撒嬌一般攬住了祖母的脖。

回頭看向夏開疆的那雙明亮的眼睛里閃爍著狡黠的光芒，仿佛在說：

“有祖母在，我才不怕你呢。”

“你呀，就知道慣著他。”

夏開疆搖搖頭，語氣里滿是寵溺的抱怨，“好吧，我投降。”

“我的孫子，我就是要慣著他，誰也別想欺負了他去。”

孫皇后一臉驕傲的看著懷里的小娃娃，仿佛什么都改變不了她這份決心。

“祖母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夏乾元奶聲奶氣的哄著孫皇后，這樣甜美的話語也溫暖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心。

……

這些溫馨的場景，如同一幅幅畫卷，在夏開疆的眼前緩緩展開，每一個細節都那么鮮明，仿佛就在昨天。

但現實的冰冷與寂靜，卻如同一盆冷水，將他從回憶中猛然喚醒。

“唉。”

夏開疆輕輕嘆了口氣，那聲嘆息，似乎包含了太多難以言說的情緒。

他緩緩推開那扇宮門，走進了那個唯一能讓他心靈得到安寧的地方——孫皇后的寢宮。

大殿里矗立著兩塊牌位，沒有華麗的裝飾，只有簡單的幾行字，卻沉重得讓人窒息。

“妻孫麗華之靈位，夫夏開疆立。”

“孫夏乾元之靈位，祖父夏開疆立。”

這兩塊牌位，是夏開疆親手刻立在此的，包含了他對妻子和孫子的無盡思念。

夏開疆走到牌位前，淚水再也抑制不住，滑落臉龐。

他輕聲喚著：“麗華，開疆來看你了。

乾元，爺爺來了。”

說完，他無力地坐下，任憑淚水肆意流淌。

這里，是他的避風港，也是他內心最深處的傷疤。

每當他站在這里，所有偽裝的堅強都會卸下，只剩下最真實的自己，一個滿是傷痕的夏開疆。

“麗華，乾元，已經過去八年了，你們離開我整整八年了。

這八年，你們知道我是怎么過來的嗎？我多想再聽你叫我開疆，多想再聽乾元叫我爺爺啊。”

夏開疆的聲音顫抖，一字一句都飽含深情與苦澀。

“現在，周廣也走了，我們的老兄弟又一個離我而去的……麗華，乾元，我真的好想你們……”

寢宮內的布幔隨風輕揚，凝固，仿佛在回應他的憂傷。

……

消息像一陣風，迅速傳遍了整個集慶府。

周廣的去世，不僅讓整個國公府沉浸在一片哀悼之中，也讓整個都城為之震動。

國公府內，白色成了唯一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