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廂院再次冷清下來。

李明昭原先的房間發生了這種事情，她住著實在膈應，干脆跟小青一起動手將另外一個廂房收拾出來。

全程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一直等廂房收拾穩妥，小青才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膛。

“小姐，咱們今晚真的是膽子太大了?！?

要知道，趙大川可是姑爺...啊呸，不對，是趙秀才的爹爹，也是小姐名義上的公爹。

虞城就是這樣，不管長輩做錯什么事情。

只要長輩模樣看著凄慘一些，那些輿情總會七拐八拐地怪到女子身上。

如今小姐這個名義上的公爹變成這幅模樣，萬一真的鬧起來，只怕小姐也討不得好。

今日看上去好像是趙公子怕了小姐寫了欠條，可是后面趙公子到底會怎么做，誰都不知道...

在虞城，她就沒有見過哪個出嫁女子能夠將花在夫家的錢銀追討回來的。

李明昭微微一笑，轉移了小青的話題，“你今晚敲鑼打鼓嚎了一晚上，也累了，先回去好好休息，這里不需要你伺候?！?

“小姐...”

“嗯？”

一個帶著揚調的單音節，像是一座大山一樣壓向小青。

小青心中莫名泛起懼意，小聲應下，“是?！?

房內很快恢復了安靜。

李明昭只是靠窗稍微歇息片刻，便換上男裝再次翻窗離開了廂房。

大晟與姜國的宅子布局相差不大。

李明昭很快就在趙宅尋到一個沒人看管的暗門，順利外出。

虞城的城中央有一棵古樹，古樹下是虞城百姓常用的一口大井。

李明昭繞過大井，又穿過了兩條暗巷，才到達與君穆勵提前約好的地方——虞城城北一條人跡罕至的暗巷。

也許是因為有把柄被拿捏在手上。

君穆勵來得很早。

看到李明昭出現，他努力維持自己“不好拿捏”的形象，看似隨手就把一個用蠟戳封好的竹筒拋給李明昭。

自發與李明昭保持一丈距離。

李明昭看了一眼幽深的巷子，也停住了腳步沒有再上前。

“這是我查到關于趙府的所有事情?！?

頓了頓，他看向李明昭的眼神帶了幾分同情，“那個叫時招的姑娘...應該是被時俊生一家賣給趙府的。”

“為何這么說？”李明昭再三確認被蜜蠟封住的竹筒沒有拆開過，才藏在袖袋收好。

“因為時俊生前些天與上峰告假，說是想要送家人回去鄉下，離開虞城一段時間，但是他的上峰并沒有允許他告假?！?

“所以呢？”李明昭斜睨了穆勵一眼。

那雙神色澄澈的眼睛，眼神卻像是帶著刀子一樣，仿佛下一刻就能把眼前人的腦子剖開，將他心中所想、腦中所思知曉得一清二楚。

君穆勵心頭一慫，打了個哆嗦——這樣的角度看過去，那眼神、那氣勢更像某個人了。

可是...

那個人分明已經死了。

這個，估計就是一個色厲內荏的漏網之魚...

對，沒錯。

漏網之魚。

心中默默給自己打氣，君穆勵再次挺直了腰板。

“時俊生不能離開虞州，可他的家眷還是走了?！?

“所以，你的臉面，連時俊生的家眷都攔不住？”語氣里，是濃濃的鄙夷。

似乎篤定他沒用。

“怎么可能？”君穆勵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不過只是區區知州，我...”

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太過激動，君穆勵連忙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冷靜下來，“我...我的意思是，時俊生的家眷離開時，我的人跟了一路，確定知州府的家眷并非走涼州的官道離開，而是繞了小路趕往銜接前往鄴城官道的碼頭，我不過只是略施小計，他的人就心虛回來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李明昭沒有再浪費時間，朝穆勵點了點頭，轉身就要離開。

君穆勵叫住了她，滿眼緊張，“你說的那個事情...”

李明昭勾唇挑眉，“什么事？我與穆公子萍水相逢，穆公子不過只是路見不平，不忍拆散我與心愛姑娘才慷慨相助，還能有什么事？”

“對對對，就是這樣?！本聞钯澩c頭，總算滿意地“放走”了李明昭。

走出暗巷，李明昭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暗巷，緩緩勾唇一笑——暗巷附近，起碼隱匿了七八個高手，她是傻子才會為難君穆勵。

...

一路左拐右拐又繞了遠路甩開身后的尾巴，又經歷了上半夜的“刺激”，李明昭回到西廂院時，更夫已經敲了四下更梆。

西廂院內一片死寂。

李明昭躡手躡腳回房拆開了信件。

就著燭光看清里面的內容以后，她的眼神緩緩沉了下去。

時俊生許諾了趙蕈錢銀跟宅子，條件是要把時招一輩子困在虞城后宅，最好過兩年讓她病逝...

這種做派，倒像是要殺人滅口...

那么問題來了，面對一個這么“聽話”的女兒，時俊生為什么還要將她滅口？

李明昭看著延期那燭臺跳躍的火光，陷入了沉思。

...

與此同時，本來已經搬空了且十分冷清的知州府，熱鬧非凡。

下人們進進出出，把已經搬上了馬車的東西重新搬回去放在原位。

時俊生煩躁地在前廳來回踱步。

鐘淑儀滿眼擔憂地上前，“老爺，你說突然出現了官兵把我們攔截下來了，有沒有可能景寧那邊...”

話沒說完，就被時俊生厲聲打斷了，“景寧是恭勤郡王的兒媳，恭勤郡王回京，跟著婆家一同回京，有什么不妥？”

“確實沒有不妥，”鐘淑儀連忙贊同時俊生的話，可是眼底的擔憂卻是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下去，“可是早不攔晚不攔，偏偏在這種時候不讓我們離開，就怕真的有什么問題...”

“能有什么問題？”

話是這么說著，可時俊生此時的心情并不比鐘淑儀輕快幾分。

嘴上說著沒問題，實際他的心里已經在默默盤算，要找趙蕈，再見趙蕈一面，讓趙蕈提前動手。

翌日一早。

本來一整宿沒怎么睡著，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才堪堪瞇了一會的趙蕈還未睡熟就被小廝叫醒了。

“公子，大人有請。”

剛睡醒，趙蕈腦子還是一片混沌。

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他心中先是微微詫異，隨即整個人仿佛被驚醒了一樣，直直坐了起來。

“既然是急事，那你還不趕緊給我打水洗漱？”

一邊說話，還不忘掀被下床。

柳雪柔本來還柔弱地躺在床上，聽到趙蕈這么說，也跟著乖順地坐起來了，“趙郎，是哪位大人這么早邀約？你們要去談很重要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