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死丫頭，就是跟那個喪門星一起存心要敗壞我趙家門楣的，我告訴你，你最好讓你家那個見不得人的喪門星出來給我一個說法，否則...”

“否則，你要如何？”

李明昭邁進院門。

冷眼看著趙陳氏那副全然不顧形象的撒潑模樣。

縱觀天下六國，朝廷自民間選拔人才，學識重要，人品亦是重中之重。

不管君穆勵如何保證。

如今就趙蕈在娶妻當天就做出了與花樓的姑娘廝混并拿了妻子的嫁妝錢銀給花樓姑娘贖身的事情，足以可以看出大晟朝堂的風氣是什么樣。

可就是這樣一個朝堂，卻屠了她將近二十萬大軍...

想到這里，李明昭的雙拳緩緩握緊——那一戰，他們本來不可能輸的。

然而在關鍵時刻，朝廷補給遲遲未到，他們后退雁城之時，雁城城門全程緊閉，士兵不得不餓著肚子迎戰，最后被敵軍圍著屠殺，她拼盡全力，只能帶出八萬殘兵...

而那八萬殘兵，本來也還是有機會可以活著回去的，偏偏朝廷卻給她連下八道詔書將她召回將她滅口...

“...否則，我就讓直接空身滾出我趙家。”趙陳氏氣勢洶洶的聲音拉回了李明昭的思緒。

看著趙陳氏一副拿捏李明昭的模樣，李明昭不怒反笑。

有趣。

壓下心中滔天怒意，她的唇瓣勾起一抹淡笑，笑容里，帶著睥睨一切的了然與通透。

仿佛趙陳氏在她面前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螻蟻。

“你在笑什么？”被李明昭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趙陳氏怪叫著大步走到李明昭面前，揮手就要打到李明昭的臉上，“都這種時候了，你居然還敢對我笑成這樣？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她的話音剛落下，李明昭輕而易舉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一股鈍痛迅速從手腕位置蔓延到趙陳氏的全身，趙陳氏跋扈的神色僵在臉上，連抬起的步子也定格在原地。

“你...你在做什么？松手。”

聲音里，帶著顯而易見的慌亂。

李明昭冷哼一聲，松開了抓著趙陳氏的手。

趙陳氏因為慣性，一連退了好幾步才堪堪站住。

還未來得及對李明昭甩臉子。

李明昭帶著冷意的聲音已在她的面前響起，“這是我的房子，要走，也是你趙家一家滾。”

聲音沒有半分情緒，可是趙陳氏卻感覺到了一股無形的壓迫。

她心里莫名悚了一下。

很快又恢復了剛才那副內強中干的模樣。

“笑話，這是你嫁進來的時候帶過來的房子，既然跟我兒拜了天地，那就是我趙家的房子了。”

趙陳氏雙手叉腰，活脫脫一潑婦，“再說了，你如今不過只是一個連母家都不要的孤女，沒了母家撐腰，如今要是連婆家都不要你，你就只剩死路一條，居然還敢妄想從婆家手上拿回東西，簡直就是笑話。”

“既然這樣，”李明昭已經沒了跟趙陳氏啰嗦的心情，轉頭吩咐小青，“你去虞州府衙，就說趙家想要逼死新婦，迎娶外室。”

在大晟這種男尊女卑的國情之下，婆家逼死兒媳，是常有的事情。

按道理，府衙不會受理這種兒媳與婆家之間的糾紛。

小青也是知道的。

所以在李明昭讓小青去府衙的時候，小青遲疑了。

“小姐，現在這種情況，即使鬧到府衙，對咱們也是沒有好處的...”

不僅沒有好處，還很有可能助長趙家人的氣焰，以后她跟小姐想要在趙家好好生活在西廂院，估計比現在只難不易...

“去啊，去告啊，到時候，我就要讓你這個不事公婆的喪門星吃不了兜著走。”趙陳氏有恃無恐，連本來因為擔心而惴惴的神色也似是在李明昭提出報官的這一刻撥開了云霧。

“小姐...”小青擔憂地看向李明昭，還想勸說。

“那是以前，”李明昭淡淡掃了一眼趙陳氏逐漸恢復得色的神態，眼神微暗，嘴角緩緩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今時不同往日。”

君穆勵已經在這里了，鄴城的人，還會遠嗎？

...

虞州府衙。

因為作為知州的時俊生突然稱病告假在府，東平府郡太守江泉在聽到貴人蒞臨刺史府還開口說要親臨虞州的消息后，立刻快馬加鞭趕往虞州。

正好趕上虞州刺史薛仁擦著前額冷汗將某人迎進虞州府衙。

“下官東平郡太守江泉，見過殿下。”

進去府衙后，江泉忙不迭地擦了擦前額沁出的冷汗，朝身前坐在主座上的男人行了一個大禮。

眼神只敢停在眼前男人那雙用金線繡祥云紋的白色皂靴上。

兩人都是在鄴城調任到虞州的，自然知道眼前這位是什么身份。

男人不過二十三四出頭，渾身上下散發與實際年齡不符的雍容氣度，端坐在府衙主座，一身白色金線繡翠竹滾邊長袍斂去了他本來的鋒芒，多了幾分溫潤如玉。

站在男人身后的，是虞州刺史薛仁。

“起來吧。”

得了男人的應允，江泉連忙垂手起身，還不忘偷偷瞄了薛仁一眼。

卻見薛仁臉色慘白，眼底烏青明顯，一看就是一整宿沒有睡好。

兩人偷偷對望了一眼，又迅速別開了彼此的視線，生怕被主座上的人發現什么端倪。

在府衙內負責做雜事的衙役抖著手將一盞泡好的茶送到主座的案幾上。

君穆堯連眼皮都沒有掀起半分，兀自不急不緩的開口。

“時俊生何在？”

訝異君穆堯知道并且主動提起時俊生，薛仁連忙上前躬身，“回殿下，時俊生昨夜突發惡疾，連夜遣了下人前來告假，這會大概還在知州府。”

“聽聞時大人前些日子在同一天之內將兩個女兒都嫁了出去？”

江泉與薛仁同時一顫。

不明白為何這位鄴城來的主突然不約而同地開口，“是。”

君穆堯冷哼一聲。

“本宮看時俊生一家倒是走得著急。”

無頭無尾的一句話，明明是平淡無波的語調，卻愣是讓兩人腳下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君穆堯的指尖輕敲身邊的案幾發出“噠噠”的清脆聲音，一下一下，仿佛磕在薛仁跟江泉的心上。

兩人借著擦汗的動作，再次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彼此從對方眼里看出了一閃而逝的疑惑與慌張——這位主兒，該不會真的發現什么端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