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頭是個要臉的,在村子里輩分最高,威望最大,也不害怕,當即就拍著胸脯,鄭重其事的第一個表了態:
“殿下您放心!只要是有吃的,不管是有多少活兒,咱們這個生產隊就肯定是成都府數一數二的榜樣!要是做不到,我老兒自個兒把腦袋擰下來,給大家伙兒當球踢!”
此言一出,各個生產隊的隊長也都爭先恐后的表了態。
住的房子有了,大家伙兒就沒了后顧之憂。
剩下的事就是賣力氣往死里干,不僅是為了給家里掙來足夠的“工分”,多換糧食布匹,更是憋著一股狠勁,就是要干出個花來!
必須要對得起人家大都督,親自給大家伙兒裝的這碗良心飯!
黎民百姓就是這么淳樸,他們的要求其實并不高。
只要領頭的人沒有私心雜念,能夠真心實意地帶領大家共同發展,那么老百姓們就會毫無保留地奉獻自己的力量,甚至愿意付出超過百分之一百的努力。
他們會用自己的雙手,捧起了真正的“永垂不朽”。
老實本分的百姓們從不害怕吃苦受累,他們只怕自己的辛勤勞動得不到應有的回報,只怕自己的付出化作泡影。
只要生活有了盼頭,只要能看到實打實的希望,哪還有不肯賣力氣的?
一時之間,每一個生產隊都充滿了干勁。甚至暗中較著勁,誰也不甘示弱。
這樣的局面也讓武媚娘心中一動,她立刻就意識到,這種良性的競爭力需要進一步的引導和激勵。
一方面有助于激發眾人的潛力,另一方面則是為了防止呈現惡性競爭,從而適得其反。
于是當天晚上,武媚娘便制定出了一個獎勵制度。
制度規定,每個月的月初,都督府將會根據上個月各生產隊的工分總額,評選出“模范生產隊”。
同時也將根據個人的工分數額,評選出“模范個人”。
對于獲得榮譽稱號的生產隊和個人,不僅可以收到由都督府親自頒發的榮譽證書,還將分別獲得一百貫和十貫錢的額外獎勵。
消息一經公布,所有的生產隊都陷入了徹底瘋狂之中。
這還有啥可說的?
兩橫一豎就是干!兩撇一力就是辦!
如果說以前大家伙兒較勁是為了榮譽,那現在則是在榮譽之外添加了利益!
合計一百一十貫的現錢,誰愿意拱手相讓?
就算是一些混吃等死的哲學家,這時候也不得不老老實實的賣力干活兒,連一星半點兒的偷奸耍滑都不帶敢有的。
沒辦法,全隊的人都互相盯著呢!
畢竟大家要么是一個村子的,要么就是一個大家族的,誰好意思因為自己一個的松懈,從而拖了全隊的后腿?
就算是真的好意思,那別人也不干??!
那些七老八十搭不上手的老頭老婦,直接就拄著拐棍,自愿當起了自家隊伍的監工,從早到晚,鞠躬盡瘁,甚至有時候一上午連水都不喝一口,死也要盯著。
但凡發現有偷懶的人,拐棍頓時化身戒條,逮著那人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打罵。
被打完還得接著干,而且還能喜提一個“重點關注對象”的頭銜。
于是,整個成都府的形勢那是一片大好。
如火如荼,你追我趕。
一同掀起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建設狂潮!
也正是因為這股無可阻擋的勁頭,愣是把預計至少兩個月的工程,硬生生的給縮減了十來天。
老天爺許是看的開心,也是給足了面子,直到所有貨船都進了港口,這場蓄勢已久的暴雨才開始演奏起它的雷雨協奏曲。
暴雨如注,天水如龍。
雨幕中的都督府肅穆威嚴,但只要往里走上幾步,就會聽見蓋過雷聲的議論聲。
“嘖,老夫總覺得這什么‘蓋倫’號不咋行,短時間內根本就搞不出來,而且這模樣也太怪了?!?
“不咋行咱們也沒辦法,誰讓咱們設計的船型更不行呢。我老李倒是覺得吧,這大致改進一下的話,差不多也還能看的過去?!?
“那得改到啥時候?這剩下的時間攏共就那么多,本來造船的進度就很緊,哪還有時間讓咱們這幫老頭子去改進?”
“那你這死老頭還嫌棄這嫌棄那的?吵了一下午,就你聲最大?!?
“那也不能說造就造!這船廠未來的戰船可都是咱們手里出去的,都是咱們鼓弄出來的親兒子。不搗鼓妥當了怎么能讓它們下水呢?而且這萬一要是出了問題怎么辦?”
“啪!”
對面的老頭氣的一拍長桌,吹胡子瞪眼的憤然起身,頗有一股擼袖子干架的氣勢。
“那你們說怎么辦吧!咱這都商量了一下午,結果什么法子都沒搞出來,盡讓殿下看笑話了!”
坐在會議桌首座的李恪一臉的生無可戀。
沒錯,面前的這七個老頭呢,就是王玄策從萊州船廠特意請來的老船匠。
除去每年一百二十貫的高價薪資,福利待遇更是多到數不清。
明面上被尊稱為萊州船七公,背地里卻被稱為萊州無七蟬。
一開始李恪很是不以為意,畢竟老年人健談一點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直到今天中午,他才明白,他好像又踏馬的想錯了。
眾所周知,蟬分雌雄,雌蟬無聲而默活,雄蟬則是恨不得把青天都給掀飛了才好。
七個老頭爭論了一下午,李恪秉著事無巨細的念頭,也愣是聽了一下午。
裴行儉就比較慘了,他坐在長桌左側,與那位最能吵吵的老頭相隔不足一尺。
由于長時間受到噪音的影響,左側的臉頰明顯比右邊要紅上幾分。
至于一向不喜嘮叨的王玄策,最初還能裝模作樣的聽上一會兒。
但沒多久之后,便開始愁眉苦臉,唉聲嘆氣,抓耳撓腮,坐立難安。
在得到李恪的應允之后,于兩個小時之前就捂著胸口,以“肚子疼”的理由,“尿遁”了。
沒了王玄策在右側抵擋無邊無際的音浪,李恪直聽的腦門子嗡嗡作響,很想盡快的結束這場吵鬧的會議,但又插不上嘴。
因為七個老頭雖然總是亂吵吵,但每當李恪想插嘴的時候,有人又會冷不丁冒出一些老道的經驗之談。
如此反復,硬是持續了一下午。
就當李恪準備閉目養神,來一個眼不見心不煩的時候,武媚娘領著一群侍女家丁魚貫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