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瀟作為啞劇演員，很好地掩藏住了自己的驚喜，用淡淡的語氣打招呼說：“您好。”

張彥趕緊回道：“蘇老師您能收我這個笨學(xué)生嗎？”

蘇瀟笑道：“是要交學(xué)費的哦。”

“那當(dāng)然。”

交了1000塊錢的學(xué)費后，張彥就正式成為了無聲啞劇社的短期學(xué)員。

張彥被安排坐在了剛才蘇瀟坐的那個位置，沒有介紹，沒有認(rèn)識，直接就開始學(xué)習(xí)，果不其然，啞劇社真的很不一樣。

方夢什么時候離開的張彥都不知道，他要學(xué)的就是吃橘子。

此刻他正有模有樣地吃著橘子，拿過想象中的橘子，剝開，取出橘瓣，放進嘴里，然后咀嚼吞下。

可是重復(fù)好幾遍后，他自己都覺得生硬，更別說在一旁看著的蘇瀟了。

看著張彥用力過猛的表演，蘇瀟不由得撓頭，這個張彥真是一點天賦都沒有呀，他不像是在吃橘子，反倒像是抓瞎。

蘇瀟拍了拍張彥，示意他跟著自己出來。

張彥走到門口時，蘇瀟說：“你跟我出去一趟吧。”

“不學(xué)習(xí)了嗎？”

“你在這里閉門造車，估計一輩子都學(xué)不會。”

張彥心里慚愧道：“我的演技這么差的嗎？幸好沒答應(yīng)去做藝人。”

“去哪里？”

“去買橘子，你今天的任務(wù)是吃橘子吃到飽。”

于是張彥和蘇瀟一起走了出去，張彥有點疑惑，既然買橘子的話，自己一個人去不就好了，蘇瀟跟著干嘛。

剛走出門，蘇瀟就語氣幽微地說：“你那篇《駕駛我的車》我看了五遍。”

“嗯？”

“寫得很好。”蘇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謝謝。”

“為什么要學(xué)啞劇？”蘇瀟一下子轉(zhuǎn)變了話題。

“說是為下一篇小說做準(zhǔn)備你信嗎？”

“要寫一篇關(guān)于啞劇的？”

“可以這么說吧。”

“需要我做什么嗎？”蘇瀟眼睛發(fā)亮。

“教會我啞劇。”

“嗯。”蘇瀟極其鄭重地點了點頭。

買了十斤橘子，除了分了一部分給別的學(xué)員外，張彥就獨享剩下的了。

蘇瀟讓他閉著眼睛吃橘子，然后在腦海里想象橘子的樣子，橘子的大小，橘子的顏色。

于是整個下午，張彥都在閉著眼睛吃橘子，吃啊吃啊，肚子都撐爆了。

每當(dāng)想放棄時，蘇瀟鼓勵他說：“后天我們要辦一個小型的匯演，你要是學(xué)得夠好的話，可以讓你上場哦。”

張彥就又開始猛吃橘子。

蘇瀟相當(dāng)撓頭地說：“你是在吃橘子的過程中體會怎么表演啊，不是讓你專門吃橘子的。”

張彥一臉無奈地說：“看你好像很簡單，自己做起來怎么就這么難。”

蘇瀟笑道：“我就是靠這個吃飯的，不行的話還有學(xué)生愿意跟我學(xué)嗎？”

最終張彥只能帶著滿身橘味去了游泳館。

林溪穿著泳裝出來時，張彥感覺流出來的鼻血都是酸的。

然后又情不自禁打了一個酸嗝。

“聽方夢說你去學(xué)啞劇了？”

“消息這么快的嗎？”

“你為啥突然去學(xué)啞劇？”

“想寫一篇關(guān)于啞劇的小說來著。”

“又要準(zhǔn)備寫新小說了？”林溪格外意外。這個張彥還真的按照一周一篇小說的節(jié)奏來啊，這人的靈感就不會理解嘛，自己寫短篇小說時，比寫長篇還痛苦，每一個靈感都來之不易。可是張彥卻能源源不斷地寫下去。

人比人氣死人啊。

林溪不理張彥，一下子扎進水里，像是美人魚一樣游開了去。

張彥現(xiàn)在只敢在淺水區(qū)游游。游幾圈又站在那里緩解下，順便看看林溪的好身材。

唔，不能再看了，穿的泳褲太顯了，張彥趕緊鉆進水里。

游著游著，張彥的注意力就集中在了游泳上，然后頭腦開始放空，不染一物。

他的腦子開始不由自主地回想今天下午閉著眼睛吃橘子的的事情，拿橘子的手感，剝橘子的觸感，聞橘子的嗅覺，吃橘子的味覺，各種感覺在自己的腦海里纖毫畢現(xiàn)起來。

在吃橘子的時候，這些細(xì)微的感覺怎么都無法體會，卻在游泳時，這些感覺不斷地具象起來。

張彥發(fā)現(xiàn)他在游泳時，思維會陷入一種“空”的狀態(tài)，正是在這種“空”的狀態(tài)中，許多事情反而想得更加明白。

忽然一陣靈感突然從他的腦海里閃過。與其費盡力氣去記住吃橘子的情景，不如忘掉自己手里沒有橘子這個事情。

主要不知道自己手里沒有橘子的話，那不就意味著自己就會認(rèn)為自己真實地在吃橘子嗎？

之前一直在努力讓自己記住，空空如也的空氣中有一顆橘子，正是誤入歧途了。

這靈光突閃的一下，讓張彥興奮異常，他趕緊游上岸。坐在椅子上就開始練習(xí)。

這次，他要做的就是忘掉自己手里沒有橘子這個事情。

張彥伸出手，抓住了那個不存在的橘子，然后剝開不存在的橘子，取出一瓣胖乎乎的橘瓣，拈干凈橘絡(luò)，然后放進嘴里，慢慢吃掉，然后滿足地露出一個表情。

一次，又一次，再一次。

旁邊的人都被張彥莫名其妙的表演看愣了，一開始他們以一副這個是什么二百五的表情看著張彥，但隨著表演的深入，那寂靜無聲的舉動越來越像是一個黑洞，將所有人的情緒都拉了進去，所有人都沉浸在張彥的表演之中，一種恍惚感從他們的心頭直線升起。

林溪自然也在這群人中間。他一開始看到張彥的表演還有些生疏，有些刻意，但隨著第二遍第三遍，張彥的表演越來越自然，越來越?jīng)]有表演痕跡。

他真的在吃橘子，吃只要他看得到而別人都看不到的橘子，這瓣橘子很甜，這瓣橘子很酸，這瓣橘子個頭很大，汁水肯定很多，這瓣橘子肯定干瘦，沒什么滋味……所有的一切，都能從張彥的動作，表情上分辨得出來。

最后，大家似乎都在空氣中看到了一個橘子，那個橘子正被張彥一瓣一瓣吃掉了，他吃掉一個又吃下一個。

空氣中似乎都有橘子的味道，大家不禁使勁兒聞了一聞。

果然，空氣中真的有橘子的味道。

張彥心滿意足地吃好了橘子，然后看著眾人，站起身微微鞠了一躬。

轟然的掌聲驟然響起。

林溪鼓掌鼓得最起勁兒。

張彥今天才去學(xué)啞劇啊，怎么這么快就學(xué)得這么好了。

林溪越想越覺得張彥這人不一般，駕照一周拿到，啞劇一天就寫得出神入化。

林溪一向自認(rèn)為自己就很聰明了，可是和張彥相比，一下子就黯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