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晚上的時間，整個蘭姆鎮死去的人數超過了總人口的一半。

蘭姆鎮外面則更糟，那些距離稍遠一點的農莊、村落，幾乎是十不存一。

雷恩此時正在一座小小的墓碑前的地面上，小口小口地喝著男爵家的葡萄酒。

加了糖的那種。

墓碑前，擺放著一柄小小的梳子。

這個仇雷恩先記下了。

“就暫時將你們的腦袋寄存在你們的脖子上一段時間好了……”雷恩抿了一口酒。

既然選擇成為守護神，雷恩就會全力做好，蘭姆鎮需要的不僅僅是一個守護神，他總有顧不周全的時候，就像這次一樣。

他要讓這個鎮子成長起來，而不僅僅是滿足于依靠他的個人偉力。

按理來說，蘭姆鎮的人口攔腰折斷，對于雷恩來說算得上是一個絕望的消息。

滿人口的時候，提亞馬特的神力都不足以讓雷恩回到故鄉，如今剩下的這些人數量怕是連一個完整的加護都給不出來了。

更不要說，舊神離去，新神……或者說現在都還不算神的雷恩，人們會接受嗎？

斯溫也靜靜坐在墓碑前，她看向雷恩，后者的臉上卻沒有太多失望的表情。

“雷恩先生如今應該也沒有留在蘭姆鎮成為守護神的必要了吧，人口不夠了。”斯溫手上握著小刀和一塊木料，正在慢慢削著，“要等鎮上人口恢復到萬人，也需要好幾十年。”

斯溫一邊說著，一邊手上的動作不停，她也沒有看雷恩的眼睛，就像是在陳述一個不得不接受的事實。

好幾十年，比起成為如今這個蘭姆鎮的守護神，雷恩還不如去找其他途徑回家，也許還更快一點。

“蘭姆鎮接下來會怎么樣？”雷恩問。

“如果沒有新的守護神，那就只能信仰女神了，雖然我覺得以女神的性格來看，她不會接受，她很記仇的，三千年了……她大可以把我們都抹除掉，反正這里也很貧瘠。”

“我會留下來。”雷恩抱著圣劍，將手中剩余的一點酒一飲而盡，輕輕躺在了泥土上。

斯溫手中的動作停了下來：“是因為同情蘭姆鎮嗎？”

“不，雖然也有一部分，老實說我還挺喜歡提亞馬特這條老龍的，不過我其實沒有那么多愁善感啦，我只是覺得，選這條路可能會比較舒心，不那么悶，蘭姆鎮人是少了，可世界上的人還那么多呢。”

他都悶了十年沒怎么和人交流了。

他其實硬要說的話，算個善人吧，比起這十年里看同僚作惡，當守護神順便回家可太開心了。

更何況他已經答應了提亞馬特，‘接下來交給我’。

“你打算傳教？這是不可能的，”斯溫反駁了雷恩的想法，“女神的信仰壁壘比你想象的結實多了，你知道這個世界上已經多久沒有出現新的宗教了嗎？”

傳教，怎么可能，雷恩在心里輕輕笑了一下。

他玩文明六都不傳教的。

把地圖上能看見所有的地方全部都打下來，他就看不見其他宗教了，這不是最清爽的事情嗎？

不過他還是將這些想法深深壓在了心里，誰喜歡戰爭啊，縱觀整個人類的歷史，除了革命，所有主動發起的戰爭，沒有一場可以稱得上是‘正義之戰’。

所以他要去挑起戰爭嗎？

要是將蘭姆鎮作為實現他欲望的工具而拖入戰爭當中，那他和那些人又有什么區別？

“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我已經答應提亞馬特了，我告訴她，接下來交給我。”

他嗅著剛剛翻過的泥土，有一股淡淡的青草味，翻了個身：“不過就算交給我，我也不會巨龍那么多的魔法，真有事，蘭姆鎮現在的軍事力量是不夠的，就算是為了自保，也得想辦法擁有更多的軍隊。”

“其實早上的時候，我就和溫爾莎還有科特談過了，如果雷恩先生愿意留下來的話，鎮上的民兵、護衛隊、還有稅收、律法，他們都愿意聽雷恩先生的意見。”

“唉？”

“如果雷恩先生有興趣的話。”

啊不不不，直接軍政教一手抓？這樣好嗎？不是，咱這一萬領民的大貴族都不要面子的嗎？比起貴族科特更像個村長啊。

不過仔細一想，蘭姆鎮的現狀其實狗看了都搖頭，要人沒人要地沒地，水果特產什么的更是沒有，就連僅有的一瓶八十年窖藏葡萄酒，就在剛剛被雷恩加糖吹完了。

周圍全是森林和山脈，身處帝國邊陲這里又亂，想通商都難，好不容易人口發展到了一萬之多，啪，沒有了。

現在的人口也許五千都不剩，這樣的話，就算所有的鎮民全部都去沒日沒夜的干農活，最多也就能養一千不到的脫產士兵。

在這個世界上，不是說有土地開拓就能活下去的，因為有魔王，有亞人，有那些對人類充滿惡意的異族，蘭姆鎮之前都是靠著地母神在這邊陲之地支撐著，而如今地母神逝去。

要么就是祈禱勝利女神不計前嫌，雖然你剛剛殺了我們一個守護神還有一半人，我們剛剛砍了你一個侍從叫什么‘詛咒的’溫格爾，但是我們還是決定投入女神的懷抱……

才怪嘞！早就不共戴天了！

基本上只有一條路可以選，那就是雷恩一個人，頂上這上千的兵力。

所以說什么軍政教，壓根沒有軍隊，也沒有什么可以頒布的法令和政策。

我看你科特單純就是想退休！

“當然，如果雷恩先生沒有興趣，和地母神一樣，僅僅是成為蘭姆鎮的守護神，也能收獲信仰神力。”

“不，還是我來吧，”雷恩思考了一下，“像這種從領主到民眾再到主教，上下一心能高效發力的情況可不常有，雖然看上去情況很窘迫，但是實際上沒有想象中那么爛。”

雷恩沒當過領主，但是好歹在異世界生活了十年，嗯，而且是旅行了十年，見識還算廣，再加上他身為現代人的眼界，他來軍政教一手抓應該至少不會出現‘雷恩洛薩的玉米加農炮’之類的梗……

……

蘭姆鎮的居民們在失去了地母神一周之后，迎來了他們新的守護神。

老實說，對于大部分蘭姆鎮的鎮民來說，新的守護神自然是沒有什么感情的，更談不上信仰，他們只知道他們想要繼續活下去，必須有人庇護他們。

所以當他們看到提亞馬特神像的邊上立起了一尊小小的，暫時用木頭簡單雕刻的雷恩神像的時候，也會不帶著太多感情地去拜一拜。

不過今天不太一樣，斯溫大主教、溫爾莎騎士還有科特男爵將大量的鎮民集中到了中央廣場上。

在斯溫正式宣布完雷恩從今天開始會由雷恩來守護大家，于是大家也都習慣性的行禮——到這里為止都是很正常的流程，直到……

溫爾莎走到了前方，拔出了隨身的佩劍，用雙手橫過來，捧在面前，遞給了雷恩，雷恩接過長劍，握著劍柄，用劍身輕輕點了點溫爾莎的肩膀。

比較敏銳的人們終于開始發現了，這位守護神，可能和之前的那位，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