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在了一間農舍的前頭,馱馬噴著鼻息,一位身材健碩的半獸人很快拿來了草料,自然而然地照料起馬匹,埃爾德記得他叫弗朗西斯。
奧廖爾-莉娜身著褐色的麻布衣,領口別著兩朵洋甘菊,她的面色不再是病態的蠟黃,而是變得稍有血色,她儀態端莊,微笑著站在門口目視馬車。
在伊莎貝兒和草藥醫生的幫助下,她的咳嗽病有所緩解,但女術士也并非資深醫者,對方的身體也經不住埃爾德當時的治療方式。
“埃爾德大人。”奧廖爾-莉娜恭敬地欠了欠身。
“這是本月的藥物。”埃爾德走下馬車,將一包散發著吃草藥香氣的麻布袋遞了過去,他敏銳地嗅到了不遠處的農田中傳來與蔬果不同的香氣。
奧廖爾-莉娜小心翼翼地地接過布袋,接著再次鞠了一躬。
“您的仁慈令諸神贊嘆,但這種小事大可不用勞駕您親自登門,我們來做就好。”
“媽媽,你看起來好多啦!”多利-莉娜興奮地與她依偎在一起,滔滔不絕地講述著這段時間的趣事。
“哦,我的丑姑娘。”奧廖爾-莉娜慈愛地撫摸著女兒的短發,一邊傾聽的同時等待著接下來埃爾德的指令。
“我想了解一下農田的情況。”
自從城內的酒館生意大打折扣,酒莊的產量也大幅縮水,葡萄園的耕種也暫時擱置,當地農民們的工作量減少大半,本應該是這樣的。
但埃爾德來時既沒注意到站在門口聊天打屁的男人,也沒見到閑置在家的家庭主婦,那些孩童仍舊在村口瘋跑,一切正如先前生意火熱的時候。
“請進,現在日頭正盛,請到寒舍去說吧,多利,麻煩給大人泡杯茶。”
“好嘞。”
農舍內仍遍布各種藥草的香氣,墻上掛滿了曬干的迷迭香,餐桌上有成捆的琉璃苣,但與上次相比,室內的雜物少了許多,顯得更加整齊有序。
隨著多利-莉娜將兩杯洋甘菊茶放到二人面前,奧廖爾-莉娜點了點頭,畢恭畢敬地開口說道。
“您已經有段時間沒來了,而我聽路過的商人說了一點城中的情況,介于當前情況,我做了一些冒昧的決定。”
“我擅自采購了鼠尾草,薄荷,迷迭香,蒔蘿和金盞花的種子,并呼吁村民將部分荒廢的葡萄園和玉米田改建成了草藥園,時至今日,草藥的風干和保存也在進行。”
“明智的選擇!我就是為此而來,看來我的擔憂只是無事生非,您的判斷十分正確,甚至做的比我預計的更好。”
“您謬贊了,這本就是我的分內之事。”
埃爾德在心中對于這位婦人精明的頭腦暗自給予了肯定,他抿了一口洋甘菊茶后繼續說道。
“不過光是這些草藥的產出還遠遠不夠,我需要您盡可能地將那些荒田改建成草藥園,有可能的話,還要開墾額外的田地。”
“嗯。”奧廖爾-莉娜有些猶豫地點了點頭,“但是屆時我們的人手將會嚴重不足。”
埃爾德料到了這個問題,也在來時做好了打算,他笑容和煦,輕聲細語地說道。
“這方面由我負責,不過還有一個問題,屆時我需要您來安撫村民的情緒,因為到時候來到這的員工,并不一定都是人類,或者說生物,不過我能保證它們不會危害到你們的人身安全,甚至恰恰相反。”
這位婦人聽到這番話后并沒有露出驚訝的神色,只是表情變得略微凝重,這讓埃爾德對她的評價更佳,她甚至沒有繼續提問,只是仍舊沉著地答應下來。
“謹遵您的指令。”
“對了,還有件事我想聽聽您的意見。”
“大人不必在意一位婦人的愚見,無論是什么命令,我們只需要執行就好。”奧廖爾-莉娜將姿態放的更低,甚至低下了頭,不再與埃爾德對視。
“我不滿足于種植普通的民用草藥,但我認為這種事情必須經過你們所有人的一致同意,在這件事上,沒有商量的余地,請您原諒我的冒昧。”
奧廖爾-莉娜快速思考,用生怕被他人聽見的聲調細語道:“您是想種植麻癮草?”
這次換埃爾德愣了一下,有些好笑地打斷她的猜測,“不!當然不是,您怎么會這么想,我只是想種些聚合草,大蒜,顛茄。”
這位婦人看起來十分保守,但思想卻比埃爾德還要開明,或者說瘋狂,對方用笑容緩解了這場鬧劇,同時爽快的答應下來。
“您明白這么做的下場嗎?這意味著你們在為我提供戰時草藥,即便那只是些用來止血,杜絕感染和麻醉的小東西,但它們背后蘊含的意義非凡,我是指那些政治關系。”
面對埃爾德的提問,奧廖爾-莉娜仿佛早就想好了回答,“從我們遷徙到這里,并建立起多何多藍時,我就明白了一個道理。”
“若非我們團結一致,那當地貴族的壓迫和人類商人的歧視早已將我們打的粉碎,我認為,團結一致向來比單打獨斗更為重要,您幫了我們這么多忙,就是說做救命的恩人也不為過,多何多藍早已和您綁在一起,村莊的大門永遠向您敞開,直到埃斯特拉諾河枯竭為止。”
“謝謝。”
“那是我們應該說的,大人。”奧廖爾-莉娜動了動嘴唇,卻沒有將藏在喉中的話直接吐出,片刻之后,她抬起頭來,直視著埃爾德的眼睛。
“由我們提出要求是一件十分可恥且冒犯的事情,更別說還來自是小人的自私之心。”這位母親看向了一旁聽著二人交流早已呼呼大睡的多利-莉娜,目的溢于言表。
“您似乎有些低估了她的能力,不過我還是向你保證,我會盡可能保護她的安全,不過說實話,反而是她幾次救下了我的小命。”
“哈哈,您說笑了,那么,多何多藍的全體村民,祝您大勝。”
“承你吉言。”埃爾德起身揉了揉多利-莉娜的腦袋,后者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怎么了,談話結束了嗎。”
“好了,別睡了,該回去了。”
“大人,俺今晚能住在這嗎,俺已經好久沒睡過村里的床了呢。”
“我的丑姑娘,你該走了。”奧廖爾-莉娜不顧女兒的反對,將她強行推了出去,接著站在門口目視馬車離去,她慈愛地笑著,溫柔地朝前方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