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面擺滿了一條街。

一桌挨著一桌，上菜的人托著大木盤在其中穿梭著，大木盤上放著幾盤一樣的菜，每到一桌，放下一盤。

大家鬧鬧哄哄說著話，吃著飯。

陸真坐的那一桌有八個人，除了她，還有陸真媽，陸真大姨，陸真三姨，向芳，呂娟以及兩個姑姥姥。

飯間，姑姥姥問她：“陸真現在是還在上學嗎？”

陸真說：“已經工作了。”

姑姥姥又問：“干得啥工作啊？”

陸真說：“在云城大學當老師。”

姑姥姥又問：“那挺好的，一個月多少錢啊？”

陸真心想，這么直接嗎，上來就問經濟隱私。

陸真說：“呃，這個，不同的業績，工資可能不一樣。”

另外一個姑姥姥在旁邊說：“肯定低不了，上了那么多年學不是白上的。”

姑姥姥又問：“有男朋友嗎？”

陸真搖了搖頭，說：“還沒。”

姑姥姥說：“你要求別太高，年紀不小了，得想著趕緊找個對象，不然你爸媽跟著著急。”

陸真感覺有被冒犯到，不知道要說些什么，就沒做聲。

陸真媽接話說：“是，工作穩定了接下來就是找個對象了。”

這才將陸真的話題終止。

桌上大家邊吃飯又聊了一些其他的。

飯后，有些親戚要回去了，忽聽見一個像是司儀的年長的老人大聲喊了一句：“孝子謝客！”

仍穿著孝服的陸真舅舅和李楠便跪到地上磕頭回禮。

因一次葬禮而聚集的人，在葬禮結束后又都各自散去。

陸真媽問陸真：“你是直接回云城還是先回家一趟？”

陸真想了想，說：“我先跟你們回家一趟，但只能待一會兒，天黑前要趕回云城。”

等到親戚們都散得差不多了，陸真爸媽也要回去了。

三天前，陸真爸騎著一輛電動自行車載著陸真媽從陸家村到李家莊來。回去時，陸真爸還騎著那輛電動車，陸真媽則坐在陸真的車上。

陸家村和李家莊距離不遠，有四五公里的樣子。

陸真說：“爸，你在前面走著吧，我和媽在后面慢慢開著車。”

陸勤說：“好，路上人多，車開慢點兒好。”

陸勤說完停頓了一下，問陸真：“你咋說普通話呢？不說咱這兒的話？”

陸真一下子竟不知怎么解釋了，支支吾吾地說：“我，我們接下來講課都要說普通話的，我怕我說習慣咱們這里的方言上課的時候嘴瓢就不太好了，現在就一直說普通話了。”

陸勤有些失落地哦了一聲。

陸真打開車門，李莉坐在了副駕駛。

陸真讓她系上安全帶，李莉不知道該怎么系，最后還是陸真幫忙給她系上了。

李莉沒怎么坐過汽車，即便是坐過為數不多的幾次也是蹭得別人的車，坐在后半車廂的座位，她從來沒系過安全帶。

陸勤還沒買汽車，是由于現在他們家還不怎么用的到汽車。

他和李莉兩個人整天都是從家里到地里來回跑，家里有自行車，有電動自行車，有柴油奔馬三輪車，已經完全夠用了。

他計劃著等陸宇快結婚的時候再去添置一輛汽車。

車子在鄉間的公路上緩慢行駛著，李莉前兩天低落的心情這會兒散去了七七八八，此刻，她坐在女兒的車上，心里舒坦極了。

李莉：“這個車上能放音樂嗎？我看你二姑家的車每次都放著音樂。”

陸真：“能。”

陸真說著點開了電臺的開關按鈕，音樂響起。

李莉開心得笑出了聲。

十幾分鐘的時間，他們到達了陸家村。

陸真家住在陸家村的村西頭。

一進村口有一條河，河沿邊上有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搭了一個戲臺子，每逢村里集會或是哪家發財了會有戲班子給村民們唱大戲。

戲臺子正對著一條比大馬路略窄一些的胡同，胡同里住著好幾戶人家。

陸真家就住在胡同左側第二家，前年剛蓋的新房，三層農家院，白石灰墻面，綠玻璃陽臺，屋檐金色琉璃瓦以及紅漆大鐵門。

陸真媽掏出鑰匙打開大門，院子挺大，種著一棵杏樹，一棵桃樹，兩顆柿子樹，一棵椿樹。柿子樹上結的果子特別多，壓彎了枝條。

果樹里側是個小菜園子，種著幾樣綠葉菜，有的稀些，有的稠些。

院子的西南角是個用磚和水泥砌成的廁所，左右兩側分別寫著男女兩個字。

陸真看了一眼四周，她對這個家還比較滿意，倘若設施再現代化一些就更好了。

喝了一杯水，陸真就要回云城去了。

陸勤和李莉送陸真到胡同口，陸真搖下車窗揮了揮手說：“你們回去吧，我走了，拜拜。”

李莉：“好，拜拜，路上慢點。”

陸勤：“到了發個信息。”

陸真：“好。”

陸真回到云城時天已經黑了。

她饑腸轆轆。

雖然中午的席面上擺著一盤又一盤大魚大肉，她卻沒什么興致吃飯。她不習慣也不喜歡和一群人吃一個盤子里的食物。

旁邊人熱情地勸著她多吃些，她也只是點著頭應著。

所以中午那會兒，她只啃了半個白饅頭。

她回到出租屋，先洗手上了個廁所，這一路她都憋著尿，她不愿意用高速服務區的那種公共廁所。

肚子又發出了咕嚕嚕的響聲，她得趕緊去吃點兒東西。

她住的小區樓下是一排商鋪，有燒烤大排檔，有火鍋店，有烘焙店，有包子鋪，還有幾家粉店、湯店、超市、五金雜貨鋪。

一到飯點兒，整條街都熙熙攘攘，熱熱鬧鬧。

陸真走在這條街上，聞著充滿孜然辣椒烤肉的香氣，看著剛出鍋的包子冒著熱騰騰的白氣，感受著這撲面而來的以前不曾感受得到的煙火氣。

陸真的目的地不在這條街上。

她穿過這條街，跨過馬路，又往前走了二三百米，到了一個酒樓。

酒樓的招牌很大，裝潢很好，服務員很熱情。

她坐到一個靠窗的位置，點了一份紅燒大鯉魚，一份小炒肉，一份時令蔬菜，一份絲瓜蛤蜊湯，一份驢肉火燒，一碗米飯。

不一會兒，飯菜被服務員陸續端了上來，她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她正吃著飯，手機響了。

陸勤給她發消息問她安全到達了沒。

她回復已經到了，正吃著飯，剛才忘了給他們發個消息報平安了。

陸勤說到了就好，好好吃個飯，好好睡一覺。

陸真回復嗯，好的。

湯足飯飽后，她將沒吃完的驢肉火燒打包帶走了。

回到家，她沖了個澡，然后躺在床上瀏覽了一會兒娛樂新聞便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