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實怕惹身上麻煩,麻煩還是不請自來地惹到身上來了。
去找靈芝娘王老實還是在腦子里好好的琢磨過一番的。他跟靈芝娘啥事都沒有,都是那些個愛嚼舌根子的人在背后戳擠的,只要他跟靈芝娘說好,任別人說破大天也還是啥事沒有,他們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添油加醋無事生非到頭來不過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如果他倆做得好還能讓那些個興風作浪的家伙淋上一身水!
對,就這么辦,找靈芝娘去!
可是,咋個找法哩?
光明堂皇地去肯定是不中的,男女間的事本來就說不清的,再這樣大明大亮的招搖,不是惹火燒身嗎?那就只有偷偷摸摸的去了。當然,依王老實看來不叫偷偷摸摸,只能算是不張揚。就像他自己說的,心里沒懸事,不怕鬼敲門。沒干啥丟人敗德的事,為啥要偷偷摸摸啊?避點人罷了。避人最好的時候是晚上,夜深人靜,很是方便,但是不合適。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算咋回事?本來倆人已經鬧得沸沸揚揚的了,再這樣不知天高地厚,不是硬往自己頭上扣屎盆子嗎?夜里不中,那就只有白天了。不過,白天人來人往的沒那么方便,再說,現在不比平常。要是過去,沒誰會注意他跟靈芝娘,現在是人都會把他倆的一舉一動看在眼里的。王老實想到這里,突然不自在起來,好像真的被許多雙眼睛盯著一般。他不自覺地往四下里看了看,當然不會看到任何一雙盯著他的眼睛。這讓他稍稍放心了些,接著想了下去。晚上不中,白天不方便,這事還不能就這么算了,要是就這么不吭不哈的不等于是默認嗎?啥事都沒有就默認,那也太窩囊了!半輩子了沒出息過倒也罷了,沒出息過的人多著呢,不單是他王老實一個,可窩囊的人就不多了。窩囊有時候是沒辦法,而他是有辦法的!有辦法不去做,自認窩囊那才真叫窩囊呢!半輩子沒出息過認了,窩囊卻是怎么也不能認的!所以,一定得做點啥給人家看看,自己跟靈芝娘是清白的,啥事都沒有!而且還得趕緊做,要是晚了就被動了,被動了事兒就大了,不是麻煩也是麻煩了!
就在王老實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的時候,腦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話來,擇日不如撞日。對,現在就去!馬上就去!立刻就去!
王老實生平第一次利利索索地按自己的想法去做了。
走在路上,王老實越想越覺得現在去找靈芝娘恰逢其時。大清早,起早的還沒出門,起晚的還在床上賴著,多好的時候,多好的機會啊!王老實越想越覺得自己的主意高明,不禁有些得意。事實也證明他的主意的確是正確的高明的,不但沒被人看見,還不動聲色地讓靈芝娘跟他統一了想法。統一了想法沒啥可說的,畢竟倆人本來就沒啥事,可能讓靈芝娘跟他統一想法還是讓王老實踏實起來。這讓他覺得自己也不像想象中的那么沒本事。
王老實跟靈芝娘說完話,放了心,拔腿往外就走,可剛走到大門口就不得不停了下來。
靈芝娘看他停下來,問,還有啥事嗎?
王老實支吾道,沒,沒事……
沒事你胡躥啥?一個明顯是沖著王老實來的聲音劈頭問道。
我,我就是順路,說句話。王老實吞吞吐吐地說。
順路?
是,是的。
那,前兒個也是順路?
是……
大清早的順啥路啊?
你看你,說啥的嘛。王老實說著話,臉竟然紅了。
看誰啊?看你!那個聲音依然不依不饒。
誰啊?靈芝娘聽見吵鬧走了過來,這才看清了來人,招呼道,哥,他叔,有事啊?靈芝娘招呼的是兩個人,一個是靈芝的大爺鮑家林,一個是靈芝的叔叔鮑家福,都是靈芝爹鮑家運的親兄弟,兩人的身塊雖然不算很大,但足以把大門口堵個嚴嚴實實。
兩人誰都沒說話,只是惡狠狠地盯著王老實看。
咋了?靈芝娘不以為然地問道。
你干的好事,你還不知道啊?鮑家福乜斜了靈芝娘一眼,又轉過來緊盯著王老實。
我,我咋的了?靈芝娘叫起來。
還嫌丟人不夠是吧?鮑家福瞪了她一眼。
我咋丟人了?
你咋丟人了你還不知道啊?老鮑家的臉叫你丟完了,還有臉說?
我,我咋了?
非得再炒持炒持是吧?別當我不知道,那是給你留著臉哩,別給臉不要臉!
我咋不要臉了?狗,你說清楚,誰不要臉了?靈芝娘原本紅了的臉一下變得煞白,不由叫著鮑家福的小名嚷起來。
中了,別歇哇了,還怕人家聽不見,是吧?一直沒吭聲的鮑家林這時候一臉不耐煩地說話了。
咋了?靈芝娘的聲音明顯低了下來。
還咋了?還咋了?鮑家福伸出一只手對著靈芝娘和王老實指點著,還能咋了啊?
靈芝娘和王老實互相看了一眼,齊聲道,俺沒咋啊!
還沒咋?還沒咋?還能咋啊?
你,你說啥啊?
你說我說啥?
我哪知道你說啥啊?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還裝?再裝還能瞞得了人啊?
我裝啥了?
鮑家福氣得臉都紫了,捉賊要贓捉……不用我說了吧?別當都是瞎子!
你,你胡說啥啊?靈芝娘一聽,馬上氣得渾身哆嗦起來。
前兒個沒逮住就不說了,現在你還有啥說的?
俺倆有啥啊?
你說有啥?
俺家的燈泡壞了,正好咱爺從門口過,我就叫他來給我拾掇拾掇,這有啥啊?左鄰右舍的誰不給誰幫個忙啊?靈芝娘停了停沖著鮑家林解釋說。
是啊,是啊,我就是給她拾掇拾掇燈泡。王老實馬上接上話茬說。
那今兒個哩?鮑家林不動聲色地問。
今兒個咋了?王老實問。
這大清早的,不會還拾掇燈泡吧?鮑家林慢慢地說。
沒有。
那你跑這弄啥來了?
不弄啥。
不弄啥是弄啥?
就是不弄啥。
不弄啥大清早的往一個寡婦家跑個啥啊?
我……
說啊。
我,我就是來跟她說,那天我就是幫她拾掇拾掇燈泡。
哦,拾掇完了哩?
拾掇完我就走了。
那就是說,沒啥事,對吧?
是啊。王老實說到這里不覺松了一口氣。
那我想知道,既然沒啥事,你大清早的還跑來說啥哩?
我……
說啊。
咋不說了?
你叫他說啥啊?靈芝娘責怪道。
那你說。鮑家林盯著靈芝娘,依舊慢慢地說。
我說也是這。
啥?
跟他說的一樣。
一樣是啥樣?
就是那天他從俺家門口過,我叫他給我拾掇拾掇燈泡。
那今兒清早哩?
順路說句話。
就這些?
就這些。
不對吧?
哪兒不對了?
他不是說,他來跟你說,那天就是你叫他幫你拾掇燈泡嗎?
是啊。
那你咋說他是順路啊?
順路說說,不管嗎?
就拾掇個燈泡,值得一趟一趟的往這兒跑嗎?
你信不信都是這樣的!
我就不信是這樣的!
隨你!
哼,不隨我要中吔?
那你還想咋著?
我想咋著?我看是你想咋著吧?
我不想咋著。
不想咋著就給我滾屋里去!俺兄弟下世了,俺弟兒倆還沒死哩!鮑家林說完,轉過來,看著王老實說,看起來咱得好好說說了。
說啥啊?該說的我都說了。王老實無奈地說。
那,不該的哩?
沒有啥不該說的。
哦,你會恁老實?
我都老實一輩子了,王菜園誰不知道嗎?
那你要不老實起來誰知道啊?
你不信我也沒辦法。
我就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