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奧黑爾機場的穿堂風裹挾著密歇根湖的濕冷，蘇曉檣攏緊駝色羊絨大衣，看著哈出的白氣在玻璃幕墻上暈開薄霧。
路明非的號碼撥到第三遍時，聽筒里機械的女聲終于被急促的喘息取代。
“抱、抱歉！曼斯教授的研討會拖堂了……你有什么急事嗎？”路明非也有些著急，蘇曉檣給他打了這么多電話，總不能就是為了想他吧？
“我在芝加哥。”蘇曉檣腳尖碾過一片金紅的楓葉，“你不是說國慶節沒時間嗎，我過來了……要不要見見。“
當那個熟悉的身影在芝加哥機場的圖像被諾瑪傳送到自己手機上時，路明非的心臟突然漏跳一拍。
??
蒼白的臉色在暮色中泛著青灰，仿佛剛從某個不見天日的地窖爬出來。他右手指節纏著創可貼，無名指上空空如也。
中秋節在華國執行任務時被炸了……昂熱說要路明非去是有道理的，大過節的，很多暴亂的混血種搞事情，學校借此布置假期作業。戒指在裝備部修復，徽章……酒德麻衣還在三峽撈……
“你怎么突然過來了？”
“怎么了？你不樂意？”蘇曉檣有些生氣了，“耽誤你和同學玩‘護士游戲’了？”
路明非接電話的手抖了一下，趕忙解釋：“我哪敢……不過我們學校比較遠，你等我，我請個假出來……”
芝加哥的秋風卷起密歇根大道的落葉，蘇曉檣的羊絨圍巾被吹得翻飛。
路明非再一次調整棒球帽的帽檐，高領衛衣的拉鏈嚴嚴實實卡在下巴，在十攝氏度的天氣里顯得格外突兀。
蘇曉檣一看他來，怒氣全無，拉著他就去逛街……
“這件怎么樣？”蘇曉檣舉起駝色風衣往他身上比劃，指尖擦過他胸口時，路明非似乎悶哼了一聲。
“怎么了？”蘇曉檣小臉一歪。
“沒什么，前天在格斗課被傷到了……”更衣鏡映出他瞬間蒼白的臉色。
“你不早說。”蘇曉檣把臉鼓得像氣球，儼然是真的生氣了，
“讓我康康。”
路明非連忙打哈哈：“沒什么，真的……”
話音未落，蘇曉檣已經扯開他衛衣拉鏈——鎖骨處露出半截醫用膠布，邊緣泛著可疑的青紫色。
“這叫沒什么？你們學校動不動就格斗課？”蘇曉檣想提起路明非的領子罵他，卻又怕扯到傷口，還是沒有動作。
“你有沒有把我放心上，什么事都瞞著我，受傷了還一晌不吭！”蘇曉檣氣不打一處來，她后悔把路明非從角落拉起來了……
這個衰小孩挺直了腰，就把她擋住了。
她看不見路明非前面的路了。
“不想說算了！我又不是你娘！”蘇曉檣隨手把幾件上衣丟在路明非身上，“走走走，商場沒意思，去千禧公園。衣服都買了，換著穿，省的說我虐待動物。”
她又原諒了路明非。
……
芝加哥初秋的日光在云門雕塑表面流淌，蘇曉檣舉著楓糖華夫餅的手突然頓住。
路明非的臉色有些不對勁。
“傷口發作了？”蘇曉檣聳了聳鼻頭，“要不要去醫院？”
“不用，不是傷口……”
路明非的目光越過她肩頭，鎖定在五十米外的銀發男人身上。
那人戴著貝雷帽，正在喂鴿子，可手中的面包屑卻一粒未動。當蘇曉檣轉身時，男人迅速比了個手勢——那是執行部的緊急信號。
“曉檣，可能要失陪一下了。”路明非戴上藍牙耳機，諾瑪的機械音很快入耳。
“路明非學員，在你周圍不遠有疑似非法入境的混血種信息，執行部專員正在趕來的路上，請你前往阻攔。”
若非路明非身上有傷，他的任務恐怕就不是阻攔，而是抓捕了。
“……”
蘇曉檣不語，靜靜地看著路明非，想從他臉上看出些什么來。
“這次算我欠你的。”他抓起蘇曉檣的手，身體緊緊想貼，“明天帶你去吃米其林三星，你說過的那家Alinea餐廳。”
蘇曉檣只能問到膏藥以及汗液的味道，卻覺得有些幸福。
路明非表態了，只不過沒有完全表態，大不了明天再問他那個俄羅斯女孩是誰……
“明天穿正常點，老娘又不是傻子，你這點拙劣的偽裝，光讓自己難受去了。”蘇曉檣看著路明非慢跑離去的背影大喊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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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加哥的夏夜裹挾著密歇根湖的濕氣，路明非蹲在宿舍椅子上啃冷掉的披薩，電腦屏幕藍光映著他發青的黑眼圈。
路明非想了一個晚上怎么和蘇曉檣解釋，芬格爾抱怨了不知道多少句傷還沒好就快點睡覺去。
守夜人論壇的懸賞帖在被路明非刷新到第37次時，終于跳出一條帶金色盾形徽標的加密消息。
「ALINEA的主廚明天只為你一人服務。」
單單憑借路明非的財力和人脈，是訂不到ALinea餐廳的最好座位的，但都答應蘇曉檣了，要道歉，誠意得夠吧？
發信人ID是串亂碼，但結尾的拉丁文簽名讓路明非嗆出一口可樂——“Non ducor duco”（我不被領導，我領導）。
這位加圖索家的少爺可能想隱藏身份，但是……。
他手忙腳亂點開附件，電腦突然震動起來，未知號碼傳來凱撒標志性的詠嘆調：“你知道主廚Grant Achatz最得意的作品是什么嗎？不是黑松露鵝肝氣球，而是他永遠準時響起的分子料理鐘聲。”
路明非盯著窗臺上積灰的《龍族譜系入門》，發現凱撒總能在最不合適的時刻制造歌劇效果。
他干巴巴地打字：“學生會主席也需要刷論壇懸賞榜？”
“只是好奇能讓S級賒賬一個條件的是什么事。”凱撒的笑聲帶著帕西諾家族酒窖的陳年氣息，“唉，可惜諾諾又賭贏了，你一眼就認出是我了。我們只一起執行過一次任務，卻仿佛認識了很久……”
路明非不打算回應凱撒的中二，隨便聊了幾句便下線了。
至于到時候芬格爾會不會開賭盤也無所謂了，正好讓他們看看，S級是有主的！
樓下傳來瑪莎拉蒂的轟鳴，路明非沖到陽臺時，只看見金色尾燈在雨幕中撕開一道光痕。
潮濕的夜風卷起他皺巴巴的襯衫，熟悉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和女孩子出門得有一輛豪車！不然倍沒面子！”
諾諾一猜就知道路明非想做什么，無需側寫，你師姐還是你師姐啊……